第7章 S1E1

[在枪店西南方向十米的轿车后发生过近距离激烈交火,现场可见密集弹孔,且遗留有尸体残骸,根据肌肉形态判断不属于人类,已提取并标识为证物BS1。]

[交火现场旁发现一辆持外地牌照的白色GMC面包车,在后车厢找到数把轻重武器。车组人员去向不明。]

鞭炮般的枪声戛然而止。即使隔着上百米,哈桑依然能辨认出那熟悉的枪声。

“是导师他们。”哈桑紧张地看向弟弟。

他们没有在诊所里找到医生,好在侯赛因经验丰富,他靠着诊所内的药物和工具,很快便清除了阿里体表镶嵌的碎片,包扎了他的伤口,并简单加固了他折断的骨头。

阿里仍处于昏迷状态,侯赛因只能先给他挂上糖水。

“导师没有联络我们,我们应该待在这里。”侯赛因回道。

“但他们可能需要我们的帮助。”哈桑不以为然,“他们说不定遇到了一整个镇子的敌人。”

侯赛因也有点拿不准,他掏出手机按下快捷键,单调的嘟嘟声回荡在诊室内,数秒后切换成了忙音。

“他们没有接。”哈桑面色严峻。

侯赛因犹豫了一下,“可如果我们走了,谁来照看阿里?”

哈桑扭头凝视阿里,随后掏出插在腰带上的小巧左轮手枪,上前把它小心地塞回了阿里的后腰,并盖上了衣摆。他看向弟弟。

“好吧。”侯赛因最后看了阿里一眼,提枪跟着哈桑离开诊所。

[在面包车来向五十米外的街边发现另一处交火现场,弹孔集中在地面,根据弹壳距离及现场掉落的武器推断,枪手是在对地射击,现场发现琐碎的人类肌肉组织,以及一块不明生物的角质层,已收纳并标识为证物BS2。]

[交火现场附近的商户内可见与先前相似的拖痕及挣扎痕迹,这些商户的营业时间可以验证此前对于袭击发生时间的推定。]

[在距离交火现场四十米外的诊所内发现了第一位幸存者,幸存者是一位名为阿里·卡西姆·阿卜杜拉的阿拉伯裔男性。]

阿里在昏暗中看见了一团橘色的光芒。他张开嘴想要呼唤些什么,却没能发出声音,他的母亲也没有如记忆中那样掀开布帘走进他的房间。

他的母亲早已死于一场爆炸,他也早就离开了自己的家。

意识逐渐清晰,那团橘光也收拢凝实。那不是煤油灯,而是桌上的一盏台灯。

“我在哪?”

头顶是陌生的天花板,四周摆放的医疗设备宣示着这里是一家诊所的病房,不远处的房门紧闭着,门上镶嵌的毛玻璃透进来暖色的柔光。

阿里艰难地活动肢体,浑身上下传来麻木的臃肿感,这是止痛药的效果。

他缓缓掀开被子,这才注意到自己正躺在一张病床上,左手绑着夹板,胸前贴满了绷带。身上的衣服倒是没换,还是那件几乎被撕成渔网的衬衫。

他挪动下肢,右边的膝盖传来酥麻的疼痛。他左右望去,抓过一旁挂水袋的铁架当成拐杖站了起来。

没有人看守,没有手铐,那么自己应该是安全的。他记得自己成功回到了车上,只是之后发生了什么?

四周安静得可怕。

台灯下放着几本病历,阿里走过去翻看,红沙镇这个名字映入眼帘。

他想起早上出发前,萨拉赫给导师打来一个电话,兴致勃勃地报告称他们逮到了一个现役的陆军士官,并从他口中拷问出了一些跟“神秘”有关的蛛丝马迹。

“红沙镇会有重大发现。我们正在过去。”

也许自己进入商场后,萨拉赫又有了什么新发现。所以卡里姆才会带着自己马不停蹄地过来。

一想到商场,阿里便不可控制地回想起那两个恐怖的胡桃夹子士兵。“神秘”这个词自然而然地与它们联想到了一起。

“难道萨拉赫在这里发现的,也是跟那两个士兵相似的东西?”阿里头皮发麻,不自觉地摸向了后腰,出乎意料的,那把手枪还插在那里。

就在他精神紧绷之时,一阵细微的窸窣声从门外传了进来。阿里心脏一紧,连忙拔出枪挪在了门边的墙壁旁边。

他把枪对准门口,手指按住了扳机。

突然,门外传来了一串急促刺耳的电话铃声。

铃铃铃铃铃——

阿里肩膀一颤,险些擦枪走火。他屏住呼吸竖起耳朵,想听清外面的动静。

铃铃铃铃铃——

响到第二下时,电话被人接起。阿里只听到门外人平缓的呼息声,几秒之后,那人咔哒一声挂断电话,走近两步停在了门口。

修长的黑影遮住了大半的光线。阿里能听到自己剧烈的心跳。

“里面的人,别开枪。”门外的人忽然说话了,纯正的白人口音,“我不想伤害你。”

阿里吞了口唾沫,举枪的手并没有放下。

“出来吧,我们谈谈。”外面的人说完,影子便从门口挪开了。

阿里思索了片刻,确认过房间再没有第二个出口后,他把枪插回后腰,扭动把手推开了门。

和煦的阳光洒入室内,门外是标准的小诊所陈设,一个男人正靠坐在柜台后的皮沙发上。阿里打量着他,那人身材颀长,金发碧眼,上身穿着一件白色的西装衬衣,下身则绷着黑色的西裤,他翘着二郎腿,脚上黑色的德比鞋微微晃动,一副百无聊赖的悠闲样子。

桌上旋转的陀螺咕噜噜地翻倒,那人扭头看了过来,站起来扯了扯衣襟,向阿里伸出手:“你好,我叫卢卡斯。”

阿里注意到卢卡斯胸口别着一张胸牌,他谨慎地伸出手:“阿里。”

“你好,阿里。”卢卡斯点了点自己胸口,“我是劳工统计局的雇员,我来这里是为了核实红沙镇的退休工人福利保障情况。”

阿里似懂非懂地点点头。

“但不知道为什么,我一个人都没看到。”卢卡斯接着说道,“你知道这里的人都去哪了吗?”

阿里茫然摇头。

“好吧。”卢卡斯从他身旁走过,把头伸进屋内看了一眼,一边问道:“你伤得挺严重,发生什么事了?”

“调试炸药的时候,班尼引爆得太快了。”阿里回道。他刚才在病历里看到了这段记述。

“哦……很遗憾听到这个。希望你买了保险。”卢卡斯似乎并不在意他的答案,“你是什么时候被送过来的?”

“中午。”阿里朝屋外瞥了一眼,“六月二十号中午。”

“现在已经是六月二十一号上午了。”卢卡斯说道。

阿里若有所思地点点头,忽然想起对方刚才说过的话,问道:“你说这里一个人也没有?”

“对。”卢卡斯看着他回道。

阿里望向桌上的电话,走过去抓起话筒,听筒里却没有传来拨号音。他诧异地按下数字键,同样没有反应。这电话是坏的。

“要打电话吗?”卢卡斯说着走到柜台前,翻开摆在上面的皮质挎包,从里面掏出来一只黑色的摩托罗拉递给阿里,“用这个吧。”

阿里接过手机,愣在了原地。手里的这东西似曾相识。

他按下快捷键,一连串数字浮现在屏幕上,那是卡里姆的号码。

他抬头看向卢卡斯。

两秒钟后,挎包里传来了嗡嗡的震动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