桑尼悠闲地吹了吹咖啡,审讯室的门被人一把推开,一名警员站在门口:“出来,你被保释了。”
他端起瓷杯,边走边小口啜饮,经过前台时,他把杯子随手搁在上面,走向了等在警局办公室门口的家族会计。
“桑尼。”会计问候道。
“汤姆。”桑尼也对他回礼,“现在是几点了?”
“早上八点,先生。”
“那么早餐店应该开门了。你开车了吗?”
“是的,先生。”
桑尼点点头,接过汤姆递来的外套,跟他一前一后地走出了警局。
戈登不露面,他甚至都懒得嘲讽其他警员,或者留下几句狠话。
走出大门,迎面的马路边上前后停着两辆高级轿车,桑尼眯起眼辨认了一下,在前面那辆车前认出了自己的司机。
司机此时正靠在车门上抽烟,一个衣着与桑尼七分相似的男人正跟他聊天。
桑尼目光微移,后面的那辆车旁同样靠着两个人,他们穿着一身黑,站得笔直,目光警惕地盯着街上来往的每一个人。
司机朝警局抬起了头,跟他聊天的人同时回头看了过来,那人咧开嘴,热情地挥手:“嘿,桑尼!”
“杰克,我的朋友。”桑尼认出此人,他边系扣子边走过去,“你吃早饭了吗?”
“没呢,我刚起。”杰克看上去年近半百,一头棕褐色的头发已经掺白,看上去跟桑尼差不多同一个年纪。
“那正好,我要去吃早饭,一起吗?”桑尼说着拉开后车门,司机自觉地走向驾驶座。
“当然。你去哪家?”杰克自然地坐进车内,问道。
“富兰克林家。”桑尼回道,“他们有全洛杉矶最好的猪肉香肠。”
他跟着坐进后座,汤姆则拉开副驾的车门,他回头看了一眼,后车的那两人同步坐进了车内。司机起步汇入街道,后车紧随其后。
“我听说你们完成了了不起的任务。”杰克接过桑尼剪好的雪茄,搁在鼻子下嗅了一口,说道,“警察们进入庄园,只在停车场找到一辆空车。”
“也许他们徒步逃走了。”桑尼打趣道。
杰克豪迈地笑了两声,桑尼给自己点好烟,把火机递给杰克。他点燃,深吸一口,说道:“你喜欢我的女孩,对吧?”
“她很卓越。麦克更喜欢她。”桑尼回道。这段路的路况不是很好,他们在车上微微摇晃,“我只是有点疑惑,那女孩能生孩子吗?”
“我不知道。”杰克耸耸肩,“也许她会生出来长触手的小黑山羊。”
街角的餐厅映入眼帘,两辆车停到路边。
桑尼是富兰克林餐厅的常客。久而久之,到那里吃饭的人也都只剩下了常客。没有哪个迷路的美食家会“恰巧”走进那家店。
他们一行人在餐厅靠窗的位子坐下,阳光洒在盐罐上熠熠生辉。
两个老大各占了一张桌子,汤姆和杰克的亲信吉米在旁边拼桌,他们其他的手下则守在街上。
他们吃到一半,杰克忽然说道:“教父死了。”
桑尼抬起眼皮看向他。
“不是谋杀什么的,他只是年纪大了。”杰克安抚道。
“你想要我陪你回去参加葬礼么?”桑尼问道。
“不,不。我不能回纽约,这就是我要跟你说的。”
桑尼放下叉子,表示洗耳恭听。
杰克于是也放下餐具,“教父刚死,纽约就对纳尔动手了。他们派了一群街角的臭虫去刺杀他。天杀的,他们甚至不愿意给他一个体面的结局。”
“这很糟。”桑尼说道。
“是啊。”杰克顿了一下,“更糟的是,他们叫我回去,参加教父的葬礼。托尼说他们全都在等我。”
“你会去吗?”
“干,当然不会。”
话音刚落,桑尼便闷咳着笑了两声,杰克也跟着干笑,但很快又苦涩地说道:“所以,他们很快就会以这事为由,过来这里,来洛杉矶。”
“托尼在纽约已经一家独大。他知道我这些年赚了多少。他会想要这座城市。”
桑尼缓缓摇头:“这对我来说可不是什么好消息。”
“我必须得阻止他,不只是为了我,还为了纳尔。”杰克看着他说道,“我会需要你的帮助。”
“当然。你知道我们是什么。”桑尼语气深沉,“这是我们的城市。”
说话间,一个穿着米色风衣的年轻人走进了餐厅。
“先生,我能为您做些什么?”前台的黑人收银员当即提高音量问道。
这差不多是一句暗语,话音刚落,汤姆便扭头看了过去,不止是他,餐厅里的其他人也纷纷朝门口望去。
杰克在余光里瞥见一道黑影,他扭头看向橱窗外,正见一个穿着皮衣的男人径直朝他走了过来。
时间在这一刻仿佛放慢了,他看见街边的保镖们皱紧了眉头,把手伸进西装,看到了马路上骤然刹停的面包车,车门在没停稳时便已经拉开,数条漆黑的枪管伸出车厢。
下一秒,坐在汤姆对面的吉米陡然拔枪,冲着收银台前的年轻人连开三枪,当即打爆了他的脑袋。
窗外的枪声几乎在同一瞬间响起,穿着皮衣的男人衣兜一顶,冲锋枪的子弹穿破衣服泼洒在橱窗上,玻璃登时布满一片雪花,杰克看见桑尼本能地眯起双眼,他们同时朝店内卧倒。
一整面玻璃哗啦啦地崩碎,洒落在地。窗外的景象重新清晰,从面包车上跳下来的枪手们血洗了前车里的司机,他们对着挡风玻璃开火,将他打得血肉四溅。
站在街边的保镖们企图拔枪反击,但他们被皮衣男分散了注意力,与枪手的火力差距又实在过于明显。枪手们只是抬起枪口随意扫射,握着手枪的保镖们便纷纷摇摆着爆出血花,栽倒在地。
皮衣男对着沙发打出最后几发子弹,他抖了抖外套,黄铜弹壳如洒水般落到地上。
他抽出冲锋枪甩下弹匣,插上新的。正踏过橱窗,准备对地上躺着的人补枪,低头一看,却见杰克正侧着脸冷漠地望着自己。
他目光下移,在杰克的腰间看到了一个黑洞洞的枪口。
砰!
M1911孤零零的点射淹没在街面上暴雨般的枪声中。皮衣人额间中弹跪倒在地,杰克连忙爬起身,去扶身前的桑尼。
他把手伸入桑尼的腋下,入手的分量异常沉重,杰克心里一沉,他按住桑尼的侧颈,指尖迟迟没有感受到脉搏。
汤姆是个文职,没怎么用过抢。事发突然,当他听到耳边枪响,眼前的年轻人刚掏出短枪便脑袋开花时,他腿一软,直接滑坐在了地上。
等他反应过来,从地上爬起,转身看向窗边时,才猛然看到自己的老板已经躺在了地上。
“干!”
汤姆连忙爬过去,他不敢碰桑尼,只得焦急地冲杰克问道:“他怎么样了?”
“他死了。”杰克怅然若失地念道。
“狗屎!”汤姆崩溃了,他无措地拍打着地面,“这种事怎么可能发生?”
说话间,吉米又击毙了一个靠近橱窗的枪手。收银台后的老富兰克林抬出了藏在腿边的霰弹枪冲着店门开枪,他成功轰飞了一个挤进店门的枪手,随即扭头朝几人咆哮:“走后厨跑!快!”
话音未落,飘进店门的一溜子弹便有几颗落到了他身上,他痛呼一声,连连后退,靠在了墙上。他竭尽全力又开了一枪,这一枪只打碎了收银台上的募捐罐,小面额的纸钞和硬币顿时崩得漫天纷飞。
下一个走进店里的枪手举起枪抵着他开火,一连串子弹钻进他的毛线背心,这位香肠大师含恨而终。
“走,走!”吉米抓着老大的衣领大力地往后拖,杰克的腿在地上滑了几下,他失魂落魄地站起来,跟着吉米跑进了后厨。他的视线一直不离桑尼,仿佛是在期待他能再动一下。
汤姆尝试着拖动桑尼的尸体,但很快便放弃了,在下一位枪手冲进餐厅前,他跟上杰克逃离了这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