符青霜不敢再含糊,赶紧回话。
“哦?什么人?”
“这个,妾也不知,您不若唤燕舞妹妹过来问问?”
燕舞很快来了,难得她今日竟然穿得素雅文气,一见封南胥先行礼:
“王爷。”
“说吧,昨天你见到了什么?”
“王爷,您知道妾一向心直口快,还求您听了切莫生气。”
封南胥彻底不耐烦了,他吼一声:
“快说!”
燕舞唬了一跳,她下意识看了符青霜一眼,符青霜冲她点点头,她这才壮着胆子大声说:
“昨日半夜,妾腹痛起夜,起身时透过窗户看到湖心亭处有人影晃动,妾当时好奇,便开了窗,还点了灯,发现是夏美人同一个男人站在那里不知说些什么。妾初始当是王爷您,后来见那男人身形比您要矮一些,便知不是您了,后来妾亲见那人给了夏美人一封书信便走了。”
“你可看清那男人模样?”
封南胥盯着燕舞,目光犀利。
燕舞有些心虚,但她很快又昂起头:
“那男人背对着妾,湖心亭又略远,妾不曾看清。”
“那你为何能肯定那是夏翎?”
“王爷,妾和夏美人日日相对,很是熟悉,虽只一个背影,也断断不会认错的!”
“既看不清来人面目,如何又看清是一封书信?”
封南胥声音陡然拔高,隐隐透出几分压迫感。
燕舞倒还算镇定:
“因夏美人一直将那书信拿在手里,一路走回了灵雀楼,故此妾瞧得清清楚楚。”
“你主子昨夜出去见了什么人?”
封南胥转头对着满月问。
满月已经被现场的变故吓呆了,她对着封南胥不停磕头:
“王爷,冤枉啊,昨夜我家主子不大舒服,很早就睡了,真的没有去湖心亭,求您明鉴。”
“可有人作证?”
“奴婢愿为主子作证。”
满月头都磕肿了,她边哭边答话。
符青霜冷哼一声:
“听说你自幼跟了夏翎,对她自然是忠心耿耿,你的话如何做的数?”
“宋美人,宋美人昨夜曾来和主子聊过天,后来主子说不舒服先歇息了,宋美人是瞧着主子睡下才走的。”
满月突然想到宋妙人,一下激动起来。
宋妙人很快来了,但她的话模棱两可:
“昨夜妾确实曾和夏妹妹聊天,然夏妹妹说身体不适,妾很快就走了,妾回房后也很快就寝了,后面,也不知晓了。”
这话说得隐隐约约,晦暗不明,完全无法证明夏翎的清白。
满月愣愣望着眼前的宋妙人,她不是一向与小姐交好么?为何这般说话?
宋妙人好心提议:
“王爷,既然燕舞说有人交给夏妹妹一封书信,您不若就着人在夏妹妹这里找找,若找不到可疑书信,夏妹妹自然也说的清了。”
封南胥缓缓点头:
“霜儿,让人来搜。”
夏翎恰在此刻慢悠悠醒转,她睁开眼看着满屋子的人有些懵,待看到封南胥,挣扎着下床要行礼,满月赶紧去扶她,结果一下没扶住,夏翎一头撞到了地上。
封南胥却只冷冷看着她没说话,屋中的人也无一人上前相帮,只剩下夏翎主仆二人凄凄惨惨相互依偎着趴在地上。
“王爷,有一封信。”
巧儿在夏翎的妆奁里搜到了昨夜夏翎莫名收到的那封信。
封南胥沉着脸打开信,很快就变了脸色,他将信揉成一团攥在掌心,蹲下身挑起夏翎下巴:
“这信谁给你的?来人还说了什么?可有人要带你出府?”
夏翎脑袋此刻如同浆糊一般,她勉强用手撑着地,大口大口喘着气:
“妾,妾也不知这信,如何而来。不曾,不曾有人来寻我。”
封南胥将她头狠狠一甩:
“人证物证俱在还不认么?”
夏翎面色苍白如纸,汗水顺着额头一滴滴落下来,嘴唇也干裂成一条条,她哑着嗓子争辩:
“王爷,妾,确实不曾见过什么人,这信,就是莫名在妾的妆奁里的。”
“夏翎,你是不是觉得本殿傻?还是以为本殿宠你,你便可以肆无忌惮欺骗本殿?”
封南胥冷笑。
夏翎挣扎着想起身,却用不上力,只好匍匐在地上,一副极可怜的模样辩着:
“妾,妾真的没有撒谎。”
封南胥虽然怒火滔天,不知为何,最终却并没有处罚夏翎,只是怒气冲冲走了。
符青霜安慰自己:不罚夏翎兴许是因为王爷是看她生病吧。
夏翎吃了两日药,虽还未好全,却再也按捺不住,前去寻宋妙人:
“宋姐姐,那一日你在王爷面前为何那样说话?那日,你明明亲见我入睡才走的。”
“原想着你出身高门,有几分聪明,怎么也该同符清霜斗上一斗才是,不想你如此不济。”
宋妙人面如冰霜,语气之中更是没有半分往日情谊。
“妙人姐姐,你,这话何意?”
夏翎呆呆问她。
“谁是你姐姐?本想着扶你一把,用你对付符清霜,不想你是个扶不起的阿斗,与其这样,我也只好做旁的选择了。”
宋妙人冷冰冰说完再不理夏翎。
“我最后想问你一句,那封信,你可知是怎么回事?”
夏翎倔强盯着宋妙人,问出了她百思不得其解的问题。
灵雀楼在寿王府后院,且不说本有护卫看守,只那楼中上百的美人来来往往,外人也轻易进去不得。
若不是外人,那定是楼内之人,夏翎同旁人都无往来,没人进过她的房间。
只除了,宋妙人。
宋妙人却背对着她,再没有同她说一句话。
夏翎如坠冰窟,她抱着肩头,摇摇晃晃回了房。
默默哭了半天,晚间她擦擦泪对满月说:
“满月,眼下这府里再没人值得我相信,我得自己去和王爷解释,我是被人冤枉的。”
满月猛点头:
“小姐,奴婢觉得王爷待您还是不一样的,前日他那般恼火,也没舍得罚您,您是该前去同王爷解释一下。”
夏翎收拾一番,趁着夜色摸去了主院。
“王爷,您为何对夏翎那般纵容?”
是符青霜的声音。
“霜儿,你何必盯着她,同她较劲?你是什么身份?她又是什么身份?原不过就是个玩意罢了。”
封南胥慵懒的声音传了出来。
夏翎听得心一沉,原来,自己在他心中,不过是个玩意么?
“哼,妾还不是为了王爷才这般气恼么?想我们府里灵雀楼里满是美人,王爷何曾对谁这样上过心?如今夏翎此不知好歹,竟敢同外男有染,妾心中实在气不过。”
符清霜娇嗲声中带着不忿。
“好了,此事不要再提了。”
封南胥声音低了下去,隐隐带着几分薄怒。
符清霜见好就收:
“王爷您也别生气,灵雀楼里旁的姐妹都是真心待您的。”
“哼,一群取乐的东西罢了,我要她们的真心何用?”
封南胥语气极其不屑。
“王爷,您这话要伤了许多人的心。”
屋内的符清霜拿着帕子掩嘴一笑,脸上起了得色,自己同那些玩意到底是不同的。
“那楼里养着的,和鸟雀本无二般,若是逗我乐了便是养着也无妨,若给我添堵,你随意处置了就是。”
“王爷,那夏翎?”
“她不行,她还有用,暂时动不得,等她病好了就把她单独囚禁到西苑吧。”
什么?封南胥往日对自己的和颜悦色难道只是因为自己有用?夏翎听得失魂落魄,心下冰凉一片,她拉着满月踉踉跄跄往外奔去。
顾不得了,什么也顾不得了,既然他不过当她是个玩意,她在这府里便彻底没了念想,不管今后是死是活,索性先逃出去再说吧。
“夏小姐。”
封南胥温柔的呼唤点醒了发呆的夏翎,也把夏翎从上一世的回忆中拉了回来。
夏翎抬头静静望着封南胥,一双黑白分明的大眼睛无波无澜。
封南胥心中暗自思忖:
“本殿今日如此风度,这丫头竟是没有丝毫动心么?”
他继续不懈努力,极为温柔体贴地慢声道:
“夏小姐,本殿陪你去送夏夫人最后一程。”
说着就动手想去扶夏翎,夏翎垂下眼帘,避开他的手,轻轻还他一句:
“王爷请自重,虽眼下我帅府被抄了,但我夏翎也不是能任人欺辱的。”
封南胥神色一凛,立马致歉:
“夏小姐误会了,本殿绝无此意。”
夏翎却不再搭理他,径直入了母亲房中,她看着安详躺在榻上的母亲心中暗暗起誓:
“冤我父亲!逼我母亲!欺我!辱我!利用我!一桩桩一件件,这一世的夏翎,会一样一样亲自讨回公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