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老友重逢

二楼摆放着一把老式的称,瘦小笔直的秤杆缺了一段,刻度也被磨损得看不清了,照现在来比较,唯一值钱的的部分就属那生出铜绿的秤砣了吧,留下它致敬某种跨越时间的记忆。奶奶已是耄耋之年,从来无惑,往来圣主,颐养天年。院前是一方不大的菜园子,勤勤恳恳,日出而作,日落而息,自在得很。琉璃瓦房坐南朝北,吸日月之精华,采天地之灵气,乾坤造物,四季轮回。这片土地上的农民对自然天生崇拜,尊大地为神,仰天为灵,追风为仙,众生平等。

照旧周六去做礼拜,赶往教堂的路泥泞不堪,还好提前换了双不漏水的布鞋,不过补丁还是要有的。每天凌晨三点钟起床,准备好丈夫还有四个孩子的早饭,最近生产队吃紧,连山芋干都没得吃了,只好就近挖了点野菜对付一顿。丈夫在生产队里当会计,人特老实,不吃公家的私粮,一律凭票取粮,苦了这一帮孩子啊。丈母娘只是一味地颐指气使,我只好忍气吞声,女人应该三从四德呀。月子还没做完,弟媳就连忙催着我给他家推磨,自己就坐在旁边嗑着瓜子,太阳渐渐出来了,我还没吃早饭,肚子咕咕地响。兄弟两在不同的生产队做会计,弟弟却精明得很,每逢收成,家里的粮食都吃不完。在一起吃饭的时间比较少,就算坐在一张桌上也极少说话,连家常都没有。我不是那种会套近乎的人,有些话难以开口。弟媳一边烧着烙饼的灶子,一边和我搭话。我死死地盯住烙好的玉米薄饼,刚想开口又退缩了回去,她只顾自己嘴里塞得满满的,只是在和我搭话。我下意识地踉跄一下,差点下颌砸到冰冷的石磨沿上,心里凉了半截。她这才微微注意了我,赶紧拿了一块送上了,可能嫌我手脏的缘故,送出的饼被她狠狠地撕下一大块,只留下一小撮面团给我果腹。我随即狼吞虎咽一番,假模假样地接受了她的施舍。我快步来到教堂,里面早已坐满了人,怯生生地望着我,不一会就又忙自己的事了。歌集没有带,听不清他们唱些什么,肚子还是很饿,主持讲道十分透彻,我听得入神,居然在会里答对了提问。照例结束前捐赠,我摸了摸口袋,掏出几粒路上捡到的花生递给了前台。我知道,做好事,帮助别人,就是在度自己。屋子并不大,脚下踩得依旧是泥土,不过硬实得很,门口的厚厚的帘子随风摆动,眼睛盯着门前的狗,它直打哆嗦,怕是冷空气要来了吧。夜里下了雨,醒来的时候天还没亮,门前大路上人声嘈杂,村口喇叭吵得很,原来北面大河淌发水了,村支书正在村头动员挨家各户的男丁,怕是一场硬仗。女人虽平日里忙里忙外,可大事面前还得男人当头,没商量。我顾不得看什么热闹,赶紧去照顾孩子们了。男人们赶在上工之前都回来了,他爹也顾不上吃东西,慌忙赶去农庄了,晌午才回来。大堤总算保住了,保命粮算是可以种下了。孩子们放学后都在村口一处水塘边玩,暴雨前这里是一处大的洼地,现在一下子成了小鬼的乐园。大人也会玩,从自家带来红的,灰的大塑料盆,自己和小孩做坐上面去,漂来飘去,十分得意。一旁的玩伴热情递过废弃的树枝,给他当船桨。

接到一个电话,初中的同学。最近忙得很,乱七八糟的事情。母亲催婚,可我连对象都没影。总有些理由说不出口,动摇不得,否则乱了心性。我极少花时间在着装打扮上,个头虽然不高,脸蛋却棱角分明,也许耐看。身边多半酒肉之交,许多业余时间必须花在吃喝上面,身不由己。合群的人还是不好当,没脾气容易被欺负,脾气大又难调众口,活着就像死去一样,没劲。

从茶室出来,四五个人就上了车,我坐在后排,二十几万。跑长途的时候,我也见过些世面,老司机教过我,遇事要学会自己撑面子。毕业也就两三年吧,这小子混的不错,事业爱情双丰收,保不准还能带带我呢。我搜肠刮肚,拼凑些漂亮的词汇,结结巴巴,附和要有的,不然显得我没文化。我天生自来熟,自告奋勇当向导,一路上找停车位多亏了我。我平生吃惯了快餐,还真没见过这么高档的餐厅,古色古香,就连壁纸都是那种文化人喜欢的风格,菜谱本地菜居多,分量足,味道棒,值了。推杯换盏,烟雾缭绕,文人骚客多聚于此。没文化不可怕,怕就怕在不敢装出来。小时候,喜欢偷吃,偷用,没觉得丢人。长大了极爱吃肉,不到两个月足足胖了30多斤,很难减掉。父亲身体不适,常年在家,靠坑骗外地商贩为生,赚了点小钱。

母亲年轻时很漂亮,年纪大了还风度翩翩,魅力不减,可就是不愿出去劳动,只偶尔捣鼓屋后的小菜园罢了。生活压力很大,难得不加班,伙食不太好,经常出去吃。艳遇不只在丽江发生,如此的一座小城,每天不知上演多少苦情剧。女人的脸蛋很难让人猜出年龄,化妆就如同整容,可恨的很。看上去美若天仙的女子,打听后才知道已是三个孩子的全职妈妈,可暧昧依然存在,关系依旧复杂,看淡就好。父亲有四个兄弟,其中两个是光棍,另外一个久居外地,混得不错。农村里的光棍并不好过,自己寂寞还不行,又要受人冷眼,就连村上的狗都看不起他,见了就汪汪地叫。平日里少不了麻烦,加上好吃懒做,基本上靠赌博顺些看客钱勉强度日。外地有妇女被拐骗至此,纯被当做工具。生火做饭最怕雨天,湿了所有,怕屋漏偏逢连夜雨,偶尔去我家对付一顿,长久是不行的。丧事办得比喜事还热闹,大摆筵席,唱歌跳舞,样样都来。风水先生是我们这一代的老长辈,十分威武霸气,他还有兼职,就是在丧事表演杂技,所谓技多不压身。后来听说他搞了某样赚钱的玩意发了家,不再搞这些个乱七八糟的玩意儿。代步的工具从自行车到电瓶车,从电瓶车到轿车,现在村里几乎人手一辆,馋眼得很,不知道他们哪来这么多钱。比较会长期存在,而且日积月累,逐渐分化,制造不平衡。我最大的娱乐活动无非去澡堂泡个澡而已,公园都懒得逛,网吧倒是个好去处。

小学的一位许久不曾联系的同学发微信给我,说自己最近发了财,让我有事找他。我愤愤不平,却说不出口,咽进肚子里去。吃了饭,喝了酒,打了游戏,上了车,这就是我的生活。我三秒一转念,拼了命地夸他,一到有空就去他那里赞赏一番,有时候连我自己都怀疑这是不是我,如此不要脸的我。无止境去巴结有钱人依然是我近期一项重要任务,我发家致富的梦想可全靠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