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慈宁宫出来,朱翊钧这才暗暗长舒一口气。
刚才在慈宁宫与李太后的一番言语,着实让他收获颇丰。
暂时稳住了李太后,杜绝了他舅舅专权的可能。
又通过选拔人员充任司礼监,彻底杜绝了冯保复起的可能性。
现在内廷之事暂且稳住,下一步外廷才是重头戏。
“孙海!”
“奴婢在~”
“传朕与太后旨意,前内官监太监李芳、闲住太监陈洪、现任兵仗局掌印太监张宏。三人忠心用事,即刻入司礼监任事,其中李芳为掌印,陈洪为秉笔太监提督东厂事,张宏亦为秉笔太监。”
孙海闻言微愣,心中顿时狂喜。
张宏可是自己的座主啊,居然能被皇帝选中入司礼监,真乃天大的喜事。
不过高兴归高兴,听到另外两个人还是忍不住提醒道:“陛下,这李公公已被先皇发配南京了。陈公公已经被罢黜,在京城寺庙中闲。”
朱翊钧眉头一皱,呵声道:“那就去传旨,这有何难处!今日日讲一结束,朕便要见到张宏与陈洪二人,赶紧去。”
“奴婢遵旨!”孙海见皇帝这般,顿时慌了神,连忙摆手就要离去。
可他还没有走几步,朱翊钧又把孙海叫住:“等等!”
后者闻言回头,就见皇帝面露迟疑之色,过了一会才缓声道:
“你再去文渊阁一趟,将此事通晓张先生,他乃内阁首辅,也合该知道此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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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渊阁,左厢房。
张居正将手中的题本放到桌案一旁,随即又望向垒成一叠的奏疏,头也不抬道:
“将这些都送至司礼监吧。”
一听这话,门外的书吏便躬身走了进来,拿起那一叠已经票拟好的奏疏,端了出去,开始一一登记,随即发往司礼监。
“咯吱”一声,厢房门再次打开,张居正抬头一看,就见吕调阳走了进来。
其一脸严肃,进来也不言语,只是默默坐在案牍一旁闭目沉思,等待书吏将奏疏拿出厢房门,才睁眼望向张居正道:
“申时行送信来说,今日早上,皇帝差人来翰林院,让他们送一些肃卿(高拱的字)撰写的书籍跟奏疏送到乾清宫。”
张居正身形一顿,可很快面色如常,拿起一份奏疏继续看了起来。
看到张居正的反应,吕调阳忍不住摇摇头,自顾自道:“太岳,今日王希烈提议召回高拱的奏疏你看了没?”
“已经发往司礼监了。”张居正貌似十分淡定,一边提笔就字,一边回答吕调阳。
看到张居正如此淡定,吕调阳忍不住来气,不由讥讽道道:
“洋洋洒洒上千字,我看很快其他人的奏本也要来了。这样下去,内阁怕又要热闹了。”
“是啊,皇命难违,一切还要请圣断!”
吕调阳一听这话,当即绷不住了,对着张居正恨铁不成钢道:“太岳,你何故如此坐以待毙?等肃卿来了,你该如何自处?”
张居正依旧没有说话,只是停笔起身,从一旁抽出一份奏疏递到了吕调阳面前:“和卿,召回肃卿一事我也是赞成的,这是我写的奏疏,待会试讲完毕后,便会亲自交于陛下。”
吕调阳瞥了一眼奏疏,看都不看便将其扔在案牍之上,随即起身冷冷盯着张居正:
“你真的想让肃卿回来?真的想要再起争端?如果他回来,那我等之前商议的考成之法是否还推行?革除时弊之举是否还要继续?”
吕调阳越说越气,他虽没有参与高拱罢黜一事,可也不想让高拱回京。
因为他知道,以高拱的脾气,回来以后怎能放过张居正,到时候二人斗争再起,那张居正与他商议的改革局面定会被打破。
这是他万万不想看到的。
因此他一直期冀张居正能有所动作,不管如何,千万不能让高拱回京。
可哪知张居正不仅无动于衷,反而也要上书召回高拱。
他真不知道张居正是故意以退为进,还是真心想要高拱回来。
这真的气死他了!
可哪怕如此,张居正如同木偶一般没有回应,只是将吕调阳扔在桌案上的奏疏捡了起来,一脸平静道:
“和卿(吕调阳的字),现在哪怕我等不愿召回肃卿,皇帝以及太后会同意吗?满朝文武会同意吗?”
吕调阳闻言一愣,当即想要辩驳,可话到嘴边却死活说不出去,最后只能无奈坐回座位上,猛拍桌子“唉!”
吕调阳也心中无奈,张居正话到此处,他怎能不明白其中意思。
还不是张居正做的太过了!
自己理亏啊!
去年罢黜高拱一事暂且不提。
今年更是想利用王大臣案,与冯保勾结彻底将高拱置于死地。
要不是此事消息走漏,导致群臣激愤,说不准还真让张居正与冯保干成了。
也正因如此。
他才明白张居正的困境,真的是让高拱回来不是,不让高拱回来也不是,真的是左右为难。
他想到这里,不禁望向张居正气不打一处来。
为何不有一点余地,非要置高拱于死地。
现在好了,彻底鱼死网破,根本没有挽回的余地了。
吕调阳想到这里,咬牙道:“大不了,大不了我去劝陛下,希望他能以大局为重,不要召回肃卿。”
张居正闻言一惊,他虽然心中感动,但知道这么做没有任何用处,当即开口劝谏起来“和卿,不可如此。”
而就在这时,厢房外突然传来一阵声音。
“两位阁老,孙海孙公公来了。”
二人一惊,当即起身出了厢房来到正堂,就看见皇帝的贴身太监孙海正笑盈盈地望向他们。
“二位大人,太后与陛下定了司礼监的人选,陛下想着二人乃内阁辅臣,因此让奴婢知会您们二位一声。”
张居正闻言心中更是冷了几分,太后与皇帝居然这么快就定下了司礼监的人,如此看来冯保是彻底没戏了。
不过事已至此,他也不能说什么,只能颔首道:“还请孙公公明示。”
“陛下旨意,前内官监太监李芳、现任兵仗局掌印太监张宏、闲住太监陈洪……”
吕调阳听到李芳、张宏等人还连连点头。
可最后一听陈洪二字,脸色顿时沉不住了,失声道:“陛下想要让陈洪入司礼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