短短十几息的交锋,赵宝瑞的呼吸已是不那么均匀了,急促地喘着粗气。
早已是汗流浃背,手臂有些疼痛了,承受了那般巨力,多多少少反馈到了他的掌中。
他的手掌有些发麻颤抖,指节酸痛无力。
尤其是虎口处,已经产生刺痛感了,却不是来自长枪上的毛刺。
这根牛筋木枪杆,中段虽是有些疙节,却很是笔直,粗细不一,却异常圆润。
已是陪伴了赵宝瑞七年之久,绝无妨主的道理。
此刻,赵宝瑞正向后方倒退,地面有些新近产生的凹坑,在分散着他的精力,但他仍然在注视着顾霸天。
即便如此,他仍未想过放弃,那会让他成为整个临江武馆的笑柄,也有他自身傲骨的原因。
方才赵宝瑞已是在奔逃之时,施展过一记回马枪了,却还是被轻松挡下,好在是留有余力,不然此时已是止战了。
忽然,赵宝瑞踩到了一处深坑,心念一沉,却没有大惊失色,这是他故意为之的。
已是在这比武场中游斗过两遍了,这是顾霸天最先前那一击所形成的。
只见,赵宝瑞借助这深坑,枪尾戳地,曲膝蹲下。
止住了后退之势,又是肌肉绷紧,骤然发力,蓄势弹出。
长枪末端一直从腰后,至于腰间,尤觉不够。
赵宝瑞右手松开,迅速回抽抓向末尾,自腰间传至脊椎。
又至肩颈位置,微微侧身继续带动推送。
从赵宝瑞的右腿,一直到乌亮的枪尖。
身形和长枪几乎成一条直线,尾端已至赵宝瑞的胸前。
乌铁所制的枪头,虽是有些缺破,却依旧是寒芒映闪。
枪头红缨攒动,急速刺空,瞬间便是紧绕枪杆。
只听嗖的一声,浮光掠影,锋芒毕露。
竟往那疾驰重踏而来的顾霸天肩膀刺去。
顾霸天虽是步态汹汹,却并未使出全力,他右肩一沉,身体一扭,便是将巨锤快速抬升。
四周围观之人,尽数离座站起,聚精会神、分秒不漏地看着,这场技式百出,难判高下的较量。
有许多中品武夫,痴呆于此景,瞠目咋舌,不自觉的往前走了几步,想要看的更仔细一些。
枪头已至顾霸天不到一尺。
嘭的一声闷响。
那坚韧无比的牛筋木枪身,已是被抡圆了的霸天巨锤,将将击中,带动着乌铁枪头往上划去,险险擦过,顾霸天那不停渗汗的鼻头,在他的双眼中映出了两抹寒芒。
这一击杂糅了冲劲,势大力沉,极度弯曲的牛筋木枪杆,连带着赵宝瑞的上身都微微抬动。
感受到了手中这瞬息产生的凶猛劲力,赵宝瑞心中大骇,刚刚那一击已是耗尽了他全身的力气,短时间内是不可能恢复过来了,他连忙侧身放手。
长枪再无限制,枪尾向前弹去,随后整个旋转着朝着赵宝瑞后方飞去,在空中划过转起了十几个圆圈。
铮的一声,扎在了后方五丈多的土地之上,枪身晃动不止,不时有音鸣传出。
此处边上一人,喉结蠕动,心有余悸的看着还在震颤的长枪,惊魂不定,缓了许久,才颤抖着疲软无力的手臂,擦拭起额头因此而泌出的冷汗。
场上两人同样心有余悸,一人是险些被洞穿。
除去担心相伴自己多年的牛筋木枪杆因此折损,也在为对方的处境感到担忧,所以他刺向的位置是顾霸天的肩膀。
赵宝瑞站起身来,负手而立,强装镇定,同时不断平和着呼吸,柔声笑道:
“顾老弟,是你胜了。”
平静的望向顾霸天,他未有太多的不甘,这是他早已认可了的事实,赵宝瑞长过顾霸天许多年岁,今日更衣就寝前,他才让妻子为他拔去了两根白发。
既是大比较量,那么就是各施神通,兵器拳脚皆可使出,但此时却是不行了,他的双臂还在背后哆嗦着,筋脉除却酸软,再无其他感受。
听闻此言,顾霸天赶忙将手中巨锤放下,恭恭敬敬地抱拳一礼,肃然道:
“承让了,赵哥。”
没有过多的话语,此时是在擂台之上,解释的越多,反而越是叫旁人看扁。
“好!”
“真是精彩啊!”
“……”
四周顿时响起了整齐划一的掌声,两人这精彩刺激的对战,赢得了满堂喝彩,若非是今日大比,恐怕此处已是被围得水泄不通了。
顾霸天躬下腰去,拾起了飘落在地上的红缨,朝着对面抛去,赵宝瑞一把捞住,接住这漫飞而来的柔软长物,倒是算不得什么难事。
比过之人无论胜负如何,都是归坐静养。
约是半刻钟后。
“诸位师傅们,我们不消于此继续了,馆主已是吩咐了,请我们尽数前往前往比武台,开始后续的比武较量。”
刘掌柜提着褂边,走了过来,彬彬有礼的传达着命令,今衣这般忙前忙后,已是让他本就疲倦的身体,又透出了许多汗来。
聚义堂前,比武台人头攒动,将这长宽皆有十丈的石质比武台,也是密密麻麻地,围了个里三层外三层的。
仅有聚义堂的那处方位,留了些空当,是给比武之人出入,还有馆主裁判们观战用的。
“各位稍安勿躁,先静一静,坐下来休息一下。”
车行的掌柜的站了起来,出声平息了众人的嘈杂嚷声,他在临江武馆的地位很高,资历也很老。
众人自然都是认得他的,顿时寂然无声,此刻聚义殿内,还有馆主亲自坐阵,选在此时张扬,也不是个好时候。
他们齐刷刷的望向聚义堂内,不知是何故,殿内竟然一片漆黑,只在门口,点燃有几座油灯,众人虽是心有疑虑,却并未感到任何不适。
皆因此次兄弟众多,皆是练功习武的精壮大汉,其中多人身上兼有煞气,互相壮胆,就算有鬼物至此,恐怕也要被这冲宵的血阳之气,霎时冲散。
不一会儿,在众人的注视之中,走出来一位身着蓝衫的老者,虽是须发见白,众多武夫却无一人胆敢忽视。
就迈着轻盈的脚步走来,那有力却难以查探的呼吸声,无一不在证明着他的身份。
这是一位武术宗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