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上的肉身开始蜷缩干枯,精血聚拢的速度渐渐变的缓慢,此时犬妖雪才意有所动。
只见,犬映雪右手往前一拍,一道银白色的掌印,随之窜出,所过之处,风声鹤唳。
顷刻间,钻入黑腊肉尸,便是骤起变化,枯尸迅速地膨胀起来,仿佛是注入了水分的枯叶,重新焕发出了生机。
直至此时,犬映雪才开始全神贯注的应对,她投入了更多的神识,又加大了“泣血牵魂绳”的法力输出,那膨胀速度顿时一滞。
肉身又慢慢开始缩小,但哪怕是变回了原先的身形大小,那肉体的颜色也没有加深,反而在逐渐泛白......
地上已经没有见不到先前的样貌了,只有相连的几片温度不同的地砖,才能佐证先前有些什么,空中的幽芒尽数被红芒所覆盖。
犬妖雪将手中红绳一甩,便有一端刺入而去,这屋中顿时响起了不知名的咒声。
恰在此时,花诚文惊天一啸,震动了屋内的轻浮之物:
“奶奶,是我害了你啊!孙儿不孝啊!!!”
花诚文捂着胸口,仰面嚎啕大哭,脸上神情痛不欲生,这音色情真意切。
犬映雪方才已是放开了对花诚文的控制,却没有收走他先前的记忆。
空中的血团剧颤,不时有幽光冲破而出。
犬映雪更是高兴了,口中咒语不断,顺势掐诀。
霎时间,此间祠堂之内,亮起了耀眼的猩红,为那金笔描摹的花家历代牌位,添上了从未有过的绚烂。
借助着李老夫人,这最后剧烈的情绪波动,所产生的涟漪,犬映雪将那魂魄和血肉又在空中,促成了几近完美的融合。
花家祠堂又恢复成先前的光亮,此间却多出了一团时缩时放的浅红光团,就似是在呼吸一般。
但却能让花诚文心情,随着这节奏起伏哀痛。
此时此刻,花府祠堂。
“血情雏丹”成!!!
花诚文跪在地上,手肘撑地,涕泪满面,以头捶地,失声痛哭。
良久之后,将那无比扭曲的面容抬了起来,在血光的映衬之下,他那泪眼婆娑的眼眶,反射出了点点星芒,那星芒似是有生命一般,夹杂了懊悔、怨恨、无助、凶厉、哀伤、绝望、失落......
犬映雪已是彻底放开迷魂效果,不是她一时半会就能重新操控的了,若要为之,几乎相当于重新施展神通了。
但这样的花诚文才是她最想看到的,短暂的接触,她不能完美的控制住李老夫人,但这最能撩起她情感的花诚文,不妨让他自由发挥。
“狗妖,你不得好死!”花诚文的语气哽咽发颤,咬牙切齿,恨不得生吞活剥了眼前的妖怪。
犬映雪眉头一皱,旋即舒开,释然一笑:
“我倒是不怕死,不过你今天可是过不了这关咯。”
花诚文没有停顿,继续咒骂道:
“我哪怕是死了,我的鬼魂也会跟着你的。”
对于这番言论,犬映雪不予理会,自顾自地颦颦然笑道:
“哦哦,你就这么无知吗?”
“你不知道作为‘血情丹’,丹材的人类,都会魂飞魄散吗?”
“那我就多告诉你一点好了,不单单是如此呢,我还能用你们来抵消驱散那些,我之前所杀,如今还跟着我的残魂呀!”
“花少爷,小女子还要谢谢你,助我度过“魂劫”呢。”
绝望、绝望、还是绝望。
花诚文悻悻地闭上嘴巴,旋即调动了体内的全部真元,调集到了胸前,快速的聚集成形,好像一颗巨大木桩,随后直冲而起,向着犬映雪扑去。
犬映雪嗤笑,前臂一翻,先前李老夫人的那根红绳,垂在地上的那端抽身而起,瞬息之间,便缠绕住了花诚文的脖颈。
一声闷哼,花诚文的施法动作被打断了,使他的口角淌出了鲜血。
犬映雪含情脉脉,娇羞地说道:
“花公子,你不是说要娶我吗?”
“那你们花府众人,一起去郦妖山脉提亲啊,这样才能显出你的诚意来,也能让小女子我,在群妖之中更有面子啊!”两眼放光,兴奋异常。
眉头一抬,她又委婉地询问道:
“还有你之前说要诉说给我听的深情之言,直到现在,还未听你说出呢!”
“你想要去床上说吗?”
“没关系的,就在这里吧,小女子不介意的!”
当自己使用了最强手段,仍然被犬妖轻松制服之时,花诚文最后的那一点勇气也是消磨的干干净净了。
他已经接受了这个,再也无力改变的结局。
“你能放过我族内的其他人吗?”
“无论你要我做什么,我都会配合你的!”花诚文神情萎靡,语调低丧,开始了乞求。
犬映雪望向了空中的光团:
“哎呀呀,我们的花公子终于开始懂事了,奶奶,你曾经是多么想见到这一幕啊!”
通过“泣血牵魂绳”的连接,那红芒也感受到这般变化,好像变亮了一些。
见是如此,犬映雪两眼放光,很是开心:
“你看看你,早这样做不就对了,你的表现,我很满意,可是让我也动了恻隐之心啊。”
“说吧,你想让小女子放了谁?”
花诚文心头一震,急忙说道:
“我母亲,英卓叔,我大伯...我三婶...辰沛弟弟......”
听到花诚文说的这一长串人名,犬映雪啼笑皆非,在惊讶于花诚文的天真。
但是感受到了手中红绳传来的一丝丝反馈,她又更加的欣喜了,她感受到了花诚文对这些人的眷恋,这能既能增加花诚文的喜,又能丰富他的爱。
但是下一刻,犬妖雪哈哈大笑,反问道:
“你觉得可能吗?”
“我不会放过你们任何一个人的,但我会让你们今后都团团圆圆的!”
花诚文还在念着人名,突听此言,如遭雷殛,字字如刀,接连不断地向着他的灵魂深处砍来。
他顿时面目狰狞,向前用力伸出双手,拼命的挣扎,上下抓挠,想要接近犬妖,哪怕是全身脖颈被勒出了血痕,也毫不在乎。
此时,犬映雪异常兴奋,这花城文的怒、哀、惧、恶已是更深了一分。
今日这花诚文的情感太过丰富了,欲望更是有过酣畅淋漓的体会。
花城文瞪大了眼睛,其中尽是密布的血丝,嘶吼着咆哮道:
“狗妖,你做这等人神共愤之事,今后不会有好下场的,哪怕我变成了血丹,我也要从里面啃食你的血肉......”
听到这样的咒骂声,全映雪并未阻止,更未干扰,她在开怀大笑:
“说的好啊,说的好啊!来吧,来吧!我们终究是要融为一体的!”
捂着肚子良久之后,她才从这畅快淋漓的感受之中,回过了神来。
她那明亮的妖眸,在这般刺激之下,容光焕发、神采奕奕,她双臂斜下平撑,随后缓缓抬升,同时得意地大呼:
“起!!”
“不!!!......”
花诚文悲愤的怒吼声,响彻了整座大殿,无穷无尽、汹涌澎湃、余音绕梁。
这祠堂内飘起了许许多多红色的线头,晃晃悠悠地朝着上空的红色光团,争先恐后的冲去。
就好像是一根根细针,将那红色光团万针穿心。
霎时间,光团顿住了,不再继续跳动,开始剧烈的收缩起来,随后又陡然胀大,远胜于前。
若非是头顶红光的照耀,花诚文的脸上,也许再不能见到半分红润了。
.........
与此同时,雨和镇野外。
“还好早点溜了,刚刚那酒馆里虽是刀光剑影,却惨叫连连,阴绿雀妖显然没有放过那处地方啊,那处酒馆住的大多是凡俗武夫,难以奈何妖怪啊。”
凭借着无隐移身步,他早早地走在雨和镇逃离的人群前头,中间发生过行行色色的事情,他都充耳不闻,闷头赶路。
因为他知道,若是自己的行踪,叫妖怪发现了,只会给这错乱复杂的人群,带来更大的灾难。
此刻的何凌,正走在一处乡间小路之上,四周黑灯瞎火,见不到任何一人,就是看到亮着灯光的村落,他也是远远避开。
就这般悄无声息地走着,何凌也不敢过于放松,每有一声鸟鸣,都让他心头一紧。
何凌脸色霎时凝重,转向了右侧。
忽见远处,一道橙芒冲霄而起,在这个不那么寂静的夜晚,格外显眼,飞至高空凝滞不动,旋即绽放出了绚烂的光团。
雨和镇逃出来的凡人,有许多都见到了这一幕,他们很是欣喜,似乎是有了目标,多是朝那处方位奔去,但历遍了沧桑的老者,则会告知儿孙躲向山林。
何凌顿了一顿后,转身朝左边走去。
“唉!那个位置,应该也是和雨和镇一样的镇子了,居然也是遭遇了这样的事情。”
“拥有这般身份令牌,最低也是炼气三层修士,或许他们还在搏杀,妖怪还没有稳操胜券,但也不是我能帮上忙的。”
“妖族这次到底深入了多远,是顺着东泉江周边的人口聚集地,炼制‘血情丹’?还是说准备就此攻下晴安府?”
“我对这周围的地域分布不甚了解,但是有了这般救援信号,我也能清楚哪里能去,哪里不能了......我还是赶紧溜吧。”
何凌左托寻妖盘,右提玄铁剑。
权衡完毕,回首望去,见无异样,又加快了些许脚步,混入了黑夜之中。
在那处方向,借助微弱的月光,何凌见到了极远之处一点点的起伏不平,应是丘陵地貌,较之此处的平原很是突兀。
打量了许久,思索了记忆,那里应该没有灵山。
先前是为了掩人耳目,如今该是避开危险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