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凶手自杀

赵吉、赵夫人以及伺候赵思仪的奶娘、婢女都已经等着了。

简单的寒暄过后,在赵夫人压抑的哭声中,苍老了不止十岁的赵吉主动说道:“晚饭时还好好的,还跟她母亲约好明日去平阳侯府祭拜文城郡主,谁知道……她就这样去了。”

“没有好好的,她早就存了死志。”赵夫人抹着眼泪,痛心疾首道,“她打小心思就比旁人要纤细敏感,长这么大,总共就结下她们两个闺中密友。而今一个被害身亡,一个害人落狱,她必是承受不住,才走上绝路。”

“都是我的错,是我害了文城郡主,也害了她。”

赵吉红着眼宽慰:“这种事谁也料想不到,你不必责怪自己。”

赵夫人摇一摇头,眼泪如珠串般扑簌簌地往下掉,“老爷不知道,我早就看出来那南阳侯府世子妃性子跋扈、心胸不宽,但顾着大将军府的功勋与名声,才一直忍着没有揭破。”

“如果不是我瞻前顾后,文城郡主和思仪也不会……”

赵吉慌忙起身道:“你、你住嘴,大将军府也是你能乱议的?”

看着两人的装腔作势,谢溶忍不住睨向身侧的陈清宁。

陈清宁察觉他的视线,也睨过来:好好查案,别东张西望惹人怀疑!

谢溶颇有几分意趣地暗啧两声后,配合道:“夫人但说无妨。”

赵吉赶紧阻止:“夫人伤心过度,一时胡言乱语,大人万万不可当真!”

谢溶抬手轻轻敲两下扶手:“赵三小姐、南阳侯府世子妃以及文城郡主是最好的闺中密友,案发之前,没人听过她们之间有闹矛盾的风声。因而不管从哪方面来讲,南阳侯府世子妃谋害文城郡主案的疑团都颇多。原本赵三小姐是解开这些疑团的不二人选,如今她也去了,这些疑团恐怕很难再解开。南阳侯府世子妃的身份特殊,如果迟迟查不到真相,那就只能放她出狱。”

“不过……”

谢溶有意顿上一顿后,以退为进道:“赵三小姐既比旁人纤细敏感,应该早料到我会请她过堂问话。她这样不清不白地去了,未尝不是在保护南阳侯府世子妃。”

“思仪不是为了保护她!”赵夫人断然否定道,“她是在痛悔,痛悔自个的一味忍让才是害死文城郡主的凶手!”

“大人有所不知,南阳侯府世子妃是在边关长大,与徐世子成亲后,才来的京城。”

“南阳侯府世子妃的母亲在她很小的时候就病故了,她父亲又常年领兵作战,无人管教她,也无人教导她规矩,她本身又不爱念书。在边关,上上下下的将领或是百姓念着她父亲的功劳都哄着她、敬着她,她便以为来了京城还是如此。”

“文城郡主和思仪怜她小小年纪就离家远嫁,便主动与她结交,想让她少些思家的念头。她却把她们当成边关的那些百姓,高兴时,什么都好说,不高兴时,摔盘掀桌也是常有的事。”

“文城郡主和思仪都是腼腆温和的性子,自然不与她计较,哪知她却变本加厉。”

赵吉茫然道:“这些你都是从哪里听来的,我怎么从未听思仪提过?”

赵夫人的眼泪瞬间夺眶而出,“是呀,我也从未听思仪提过。还是去年的九、十月份,她与文城郡主来府里找思仪玩耍时,我送点心过去,无意看到她一边摔着杯子,一边骂着文城郡主和思仪,以为她们是生了什么误会,惊讶之下问过奶娘,才知道她时常如此。”

赵吉看向赵思仪的奶娘余氏。

余氏哽咽道:“小姐说将军府世代戍守边关,为大樾江山立过无数汗马功劳。她和文城郡主忍让她,便是代大樾百姓报答将军府。所以一直告诫老奴,不准跟老爷、夫人说这些事。”

赵吉轻叹:“思仪做得对,将军府确实不容易。”

赵夫人哭道:“将军府再不容易,也不是她害文城郡主的理由!”

陈清宁眼底隐隐漫上几分嘲弄。

原主的确母亲早逝,父亲和大哥忙着打仗顾不上她,边关百姓也的确因着将军府对她诸多照顾,但原主并不骄纵跋扈,相反还格外天真烂漫。

原主来京城后,文城郡主和赵思仪的确因为怜她而先向她示好,但她从未训斥过她们哪怕一回。

在文城郡主被害前,赵夫人分明时常夸赞原主是赵思仪不可多得的益友,从而待她如亲生女儿般温和体贴,如今原主落难,她却如此一反常态地颠倒黑白……

看来赵思仪的死,的确不简单。

谢溶的眼底同样闪过几分讥讽。

这就是世家权贵,有用的时候自然千好万好,没用的时候光撇清关系还不够,还得落井下石地置人死地才行。

再次睨一眼身旁的陈清宁,谢溶道:“按夫人的意思,南阳侯府世子妃杀害文城郡主,是争吵之下一时冲动?”

赵夫人摇一摇头:“这我就不知道了,只是事后我问过婢女们几句,知道她们的确发生过争吵。”

谢溶顺势问道:“不知夫人问的是哪些婢女?”

赵夫人看向余氏身旁的婢女,“念夏,将你前日说的那些话,再跟谢大人讲一遍。”

念夏乖巧地上前来向着谢溶盈盈一礼:“牡丹宴那日,侯世子妃还没有耍多久就说累了,小姐与文城郡主便带她去客房歇着。等长公主府的下人将茶水和点心送过来,侯世子妃嫌奴婢们碍眼,便将奴婢们都撵了出来。”

“奴婢们怕她们又跟在府里一样争吵,就在客房周围守着,不让等闲的小姐与下人靠近。过不多久,奶娘放心不下,就让奴婢到客房外面守着。哪知奴婢刚靠近,就听到侯世子妃在斥责小姐与文城郡主,说牡丹宴根本没有她们说得那般有趣。文城郡主解释说才刚开始,肯定无趣,等小姐、公子们比拼起琴棋书画,就会很有趣了。侯世子妃大声责问文城郡主是不是在暗讽她什么也不会,奴婢听她的声音越来越大,就赶紧跑去找奶娘,等奶娘带着婢女们回来,就看到……”

念夏吓得说不下去了。

谢溶接话道:“听说你们进屋时,赵三小姐还昏迷着?”

念夏道:“小姐说侯世子妃在茶里下了药。”

谢溶看着她的双眼:“赵三小姐不是说要代大樾百姓报答将军府吗,怎会跟你说这些?”

念夏迅速跪到地上,以头触地道:“大人明察,小姐自长公主府回来后,人便不好了。奴婢也是,也是听她痴愣之时的喃喃自语,才知道的这些。”

性格怪异,背地里对文城郡主和赵思仪吆三喝四,为着将军府一忍再忍,杀人陷害……这样精密细致的布局,若非她早已不是原来的陈清宁,恐怕很难逃脱算计。

只是他们为什么要这样费尽心机地算计她?

谢溶看一眼念夏,看一眼余氏,又看一眼赵吉与赵夫人后,骤然问道:“赵三小姐今晚是在哪里用的饭?”

念夏没能跟上他的思维,愣了好一会儿,才作答道:“在夫人的院子里。”

谢溶:“赵三小姐回自己的院子后,都做过什么或是说过什么?”

念夏低眉顺眼道:“小姐回清芳楼后,看了小半个时辰的书便睡了。”

谢溶:“她服的是砒霜?”

念夏看向余氏,余氏流着泪道:“是。”

谢溶:“砒霜是哪里来的?”

余氏摇一摇头:“老奴也不知道。”

谢溶看向其余几个婢女,婢女们都表示不知道。

谢溶收回目光,继续问余氏:“赵三小姐是何时服的砒霜?”

余氏悔道:“小姐睡前说想清静,便将老奴与婢女们都遣下了楼。是周大人奉大人的命令前来请小姐过大理寺时,老奴上楼去唤小姐,才发现小姐已经……已经去了。”

谢溶起身:“带路,去清芳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