耳边传来一声剧烈的爆炸。
袁广智缓缓睁开眼睛,混乱的记忆,支离破碎的画面在脑中浮现,将隐世宗门天骄的传奇半生与这具身体原主人的经历搅和在一起。
宗门秘境试炼竟会回溯到超古代文明时期!
他和屋里另外两个与他服饰一致的家伙手里都端着被称之为枪的精致文物,袁广智对这种行为十分不解,师尊曾用枯木化身为大家展示过,只要轻拨握把前的机簧,整个装置就会轰然破碎,破裂的零部件扎在使用者身体里,鲜血淋漓惨不忍睹。
古时候的王侯当真性情残暴,如果只是为了听个响,难道烟花爆竹还不够吗。
窗边满地玻璃碎渣中有一张撕裂的剪纸红双喜,不由感叹千年传承,习俗倒是相仿。
“是沂渠圣母娘娘庙的方向!前线指挥部!”
“我们现在咋办,孤立无援,要不是袁睿胆小怕事,哪会窝在这儿等死?”
“找地儿避避风头是他提出来的没错,问你的时候你不是也同意了吗?现在说这些有什么用。”
“你看看袁睿那样儿,还娇滴滴窝地上装死呢,你呢,不是挺会说,有切实可行的办法吗?”
“我是你娘吗,要把尿布喂你嘴里,把奶嘴塞你后门?你那猪脑是摆设吗。”
耳边激烈的争吵声,扰得袁广智心烦,翻检原主人的回忆,记忆破碎零散,但有几个关键信息还算清晰。
原主名叫袁睿,是北迁军士兵,争吵的两人与他是同一个小队的队友,给原主背上丢锅的光头青年叫陈安楠,准备给光头青年后门塞奶嘴的短发姑娘叫李茜。
小队收到紧急调令天黑前返回前线指挥部,可三人刚进镇子街上就开始涌入活死人军团,往日一队三十人的活死人士兵就足以扭转战局,改造人涌入大街小巷,越是接近圣母娘娘庙越是密集,绝无可能在不惊动活死人军团的情况下溜过去,强闯更是天方夜谭。
甚至在沂渠圣母娘娘庙那边的机炮开始轰鸣后,袁睿躲在天台上监看满城活死人军团的动向,依旧没有采取任何行动,此刻杀出去与送死无异,小队三人拼了性命不要也难取得战果。
陈安楠不顾李茜阻止在屋里点了一盏煤油灯,舒舒服服打起了呼噜,短发姑娘满脸忧愁却也没有办法,袁睿心里萌生了等活死人发现小楼灯光前来查探,然后他们借地利优势杀的念头,也就懒得阻止。
谁知此时一个背着大包头上缠着绷带的北塬士兵从街道尽头摸了过来,袁广智紧紧皱眉,原主记忆里这人竟与师尊有七分神似!
师尊寿元绵长,但也不至于从超古代文明活到后世吧,可能只是样貌相似,或许那人是师尊祖上,袁广智相信通关试练秘境的线索大概率在此人身上。
那人躲进便利店里,两只活尸前后脚进去没了动静,袁广智还是有点担心,师尊虓山君,神通术法移山填海无所不能。可超古代文明毕竟是末法时代,任谁有千般法术万般手段试不出来也是白搭,况且无论此人是师尊本人还是其祖辈,在末法时代长大,恐怕根本没有接触过神仙手段。
一只犀牛活尸竟然堵住便利店大门,将其他活尸阻拦在外,活尸这种东西,连自己的亲生骨肉都吃得进,竟会保护人族,可真是稀奇。
爆炸过去,原主灵魂本源似乎陷入沉睡,更多信息已经无法读取,这种附身与搜魂无异,意志不够坚定之辈,一生大大小小的事儿不管他自己还记不得记得,都能全部扒出来,这就是北塬军武的脊梁吧,就算入侵神魂,也无法获取其武器使用方法,军阵战略部署,家中妻儿信息。
反观那光头青年陈安楠,甚至用不上搜魂,恐怕一巴掌悬在头上还没下去,就连底裤颜色都招得干干净净了。
经过那种程度的爆炸,原主所属分舵被一锅端,距离沂渠圣母娘娘庙近的活尸卷入爆炸尸骨无存,街道上的活尸被冲击波吹散,此刻已经失了秩序在城镇里游荡,时不时相互之间还大打出手。
活尸相互吞噬进化,最终恐会成魔。
虽出自隐世宗门,但师尊常带众弟子下山降妖除魔,言传身教之下,袁广智觉得降妖除魔乃是修道之人的本分。
一日,他、大师姐何琛、二师兄沈貉被师尊带出山门。师尊特意化做了师祖的模样,白须白发,还脱下那万年不变的玄黑法袍,披上一件浅棕色短衫,所以袁广智记忆十分深刻。
师徒四人找到一处山魈洞府,师尊施展赤雷,将山魈藏身的山头狂轰滥炸了半个时辰,小山成了盆地,山魈与洞府一起化作了灰烬,只留下一只给山魈暖房的貂鼠精。
师尊命大师姐将那貂鼠精擒来,自个儿在锦袋中挑挑拣拣找出一把翠绿色法刀,让那貂鼠精扎自己一刀。
弟子三人相视一笑,师尊你刚灭了人家情郎,毁了人家洞府,虽然今天这一身短衫没穿着法袍时显得仙风道骨有所减分,可好歹顶着师祖的脸呢。高人形象,神仙手段,这小妖精哪敢放肆?
貂鼠精也不知道是脑子被驴踢了还是被她家情郎那东西顶坏了脑袋,竟傻乎乎接过刀来,直愣愣一刀扎中师尊腰子。
还是二师兄眼疾手快,擒住准备跑路的貂鼠精。
师尊夸张地转了两圈半倒在地上,将三个呆愣在原地的徒弟叫到身前,气若游丝地嘱咐道:“With great power comes great responsibility.”
“师尊,你说这古时候不知道哪个番邦小国的语言,我们听不懂啊!”大师姐很是无奈。
“瓜皮!”师尊一个鲤鱼打挺起身,手指猛戳大师姐脑门,“为师是想告诉你们,学了仙法更要律身正影,能力越大责任越重。”
情景演绎以失败告终,弟子们却也感受到了师尊一番苦心,后来那胆大包天脑子进水的貂鼠精被带回宗门成了他们四师妹,三人每每见到那腰间别着翠绿法刀满山撒欢的四师妹总能回想起那句番邦古语。
即便知道身处宗门秘境试练,亲眼见到如此多活尸相互吞噬仍然震慑心灵。这座城已经成了炉鼎,迟早从中诞生魔种,通关条件究竟是保下那人还是阻止魔种降生,难道二者皆有?
“袁睿你要做什么,有什么主意先跟大家一起商量啊,别自作主张害了大家。”光头青年在一旁嚷嚷。
袁广智拍拍山上的尘土,懒得理会聒噪的光头青年,此时应该是末法时代后期,已经有活尸出现,说不定简单粗暴的法术已经能够使用,准备去天台上实验一番。
“你这人还怪好的嘞,满心都是大家呢。”短发姑娘顺嘴讽刺一句,眼神却始终盯着拾阶而上的袁广智,虽然心中不安,却也没有多问什么。
来到天台,入眼便是冲天火光,中间有层层居民房屋阻挡,原本这个位置能够看到沂渠圣母娘娘庙的哥特式尖顶,爆炸后空气中满是飞扬的尘土,体表传来灼热感,原主记忆中今天应该刚刚入冬,此刻却热得想要脱掉身上的迷彩外衣。
法术神通分却两种:一是天生灵根并踏入正统修行,纳天地灵气于己身,学习仙家功法,此乃法术,也称咒术;神通则是来自神明赐福,所供奉仙神肯定其品性,为之举行仪式后,每日坚持早课,才能获赐神通,就算没有灵根一样可以施展神仙手段,只是每日使用次数受限,且只有沐浴第二天的晨光虔诚像神明祷告才能恢复。
这具身体灵根未启,没有灵力仙家手段使不出来,师尊一向教导要伟力归于自身,修习仙法才是正途,但是出门在外难免误入末法结界之中,倒是为山上所有弟子安排了一堂早课,那尊神像塑成一个猢狲模样,袁广智认得,那是孙刑者。
袁广智从孩提时期刚被师尊接上山开始,每天夜里弟子们都聚在师尊卧房听故事,那时候众弟子就听说了孙刑者的传说
孙刑者的师傅在故事里是一个肌肉虬结的武僧,拳法通神,曾一拳轰碎山岳,只为救出膝下大徒弟孙刑者。
孙刑者曾是一个马官,以一招斗气化马闻名天下,此招一出玉帝都惧他三分。
二徒弟叫做诛八界,最好女色,一把太上老君用神兵铁亲自锤炼的乖离剑使得虎虎生风。
三徒弟杀务尽,平日在队伍里最不显眼,可屠人满门总是鸡犬不留。
还有一匹马儿,叫白龙马,爱打球,尤爱打白色小球。
师徒四人和一匹马仗拳江湖,这故事叫西天记,好不精彩。
“哪儿来的西天啊?”大师姐这样问过师傅,不出预料地被戳了脑门。
“全篇上下八十一次劫难,多少人上了西天,就算没一个个数也该知道有这么个事儿啊。”
袁广智觉得师尊说得很有道理,并且最是喜欢其中孙刑者这个人物,马夫出身竟练就一手斗气化马,打遍天下无敌手,帅!太酷了!用师尊常在掌掌门讲话时回的一句话来说就是:这也太摇滚了吧。
掌门不明所以,倒是没有多问什么,只当是山君的口癖,跟他家四徒弟说完一句话总要叫唤两声一样。
袁广智在师尊授业时这么学着回过一次,结果狠狠挨了一顿望子成龙鞭,从此以后就不敢了。
这并不妨碍袁广智喜欢孙刑者,甚至在神像立起来后不只早课祷告,还会拉着师兄师姐一起模仿唐三葬的三个弟子。
“大师姐你是女孩儿,与宗门各峰姑娘关系最好,你当能轻易毁灭一方小天地的的诛八界!”
“师尊那句‘不要轻易与人发生争执,最后闹到必须取其性命的地步还要灭他满门,会很麻烦’二师兄你一直奉为圭臬,杀务尽由你来当最适合不过!”
“虽然没见师尊使过拳脚功夫,但他老人家仙法强悍霸道宗门上下无人能出其右,一会儿若是有空,让他扮做葬天葬地葬众生的唐三葬!”
“四师妹雪白浑圆,当那白龙马倒是正好。”
“到时候我们师徒五人下山降妖除魔!”
那日师尊辞了长老会议,带着四个徒弟下了山。
不巧,没碰见妖魔作祟。
于是寻到一处热闹的馆子,围在一起吃了个热热闹闹的牛肉汤锅。
袁广智想起往日种种,嘴角上扬了两个像素点。
站在天台上,看着满城烈火焚天,魔气时隐时现,他心中观想孙刑者神像,嘴里默背西天记中孙刑者出场的段落,周身渐渐浮现出万马奔腾之景。
“斗气化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