火确实燃得好,灰白白的可以涂抹脸颊,略带一丝香味。
“必须有香味呀!你可知晓这是什么柴灰嘛?”
勇大爷见她如此问自己,陡然感到一丝悲悯,即使自己什么都不懂,也不会可怜得连这么点柴火灰都不认得吧!
顷刻,两人吃完饭。
窗外,开始下起了毛毛雨,刮了风,吹得树枝摇晃,那些刚蹦出来的树叶如出嫁姑娘头上的饰品,一颤一抖,美不胜收!
或许也让人无暇顾及!
安花花洗好锅碗瓢盆,望向窗外对勇大爷说:“趁着下雨,我待会打斤白酒上大山家去一趟,随便问问大山能不能帮我们挑两挑包谷粪,也让我们心里有个底什么的,如今村里村外怕再也寻不到第二个人帮咱了。”
“对!上他家去看看,打斤白酒。”勇大爷眼前一亮,附和着说。
“你就莫要去了!我自己去就行了!”安花花甩了一句,显出对他的不信任。
“你去就去呗!我又没说我要去。”勇大爷唯唯诺诺,低声细语。
“唉!如今儿个男人都是这样的,老爷门儿,青年男子,小伙儿一旦受点委屈,脸拉得如马脸似的,似乎比我家院墙上的苦瓜还要苦十分一般,又有几个真正懂得女人心呢?”安花花边说边忙碌着洗干净输液用过的葡萄糖玻璃瓶子。
(葡萄糖玻璃瓶子:也叫号码瓶子,专用于盛酒走亲访友。)
“是啊!这个世界没女人还真不行!里里外外都需要,你老辛苦了!常言道:男子无妻家无主嘛!”勇大爷又开始了裹烟,装烟,欲想填满烟锅。
“你除了会连杆十杆地抽烟还会啥?打我十三岁进你家门槛这么多年没瞧着你做过什么大事,也没见过你独立完成过一件事情,居然不及儿子了!”安花花将洗好的号码瓶子倒放于桌子上,方便里面的水流出。
“你瞧瞧!你瞧瞧,又开始疯了,胡言乱语起来,居然还喋喋不休,没完没了的呢!不怕人听到了害臊什么的!”勇大爷说完将烟锅直接放进火坑里,吧嗒吧嗒抽了起来。
“你这老烟鬼!就知道与我拌嘴,你厉害你去呀?或者你自己去挑上几挑呀?光是贫嘴有何用呀?尽是在女人面前趁威风,八面铜锣光鲜亮,要能够打得响才是硬道理。如今这个时代讲究的是实力,真本事,还要有这个……票子。”安花花顿了顿,举手打了个响指。
继而又口若悬河,滔滔不绝地说:“钱多就是爹,就是大爷!有钱能使鬼推磨,做什么都得花钱,你活了这么大岁数难道还不明白这个礼数吗?你说你没钱用什么来打点这些事情,拿你老命人家还不会要,不稀罕呢!这倒赔本生意谁愿意做呀?”
勇大爷被她一气呵成的演讲,奚落得哑口无言。
确实现实就是如此,来不得半点虚伪。
“哪个做生意又亏了呀?你两老还谈经济学呀?”一个女人的声音从大门外的阶阳上飘了进来。
“老三家的媳妇快进来坐,烤烤火,淋湿了吧?”二老异口同声地说,安花花忙开门迎接。
“雨不大,我戴了斗笠,没淋湿。”女人卸下斗笠,弄了弄头上的发髻。温婉贤淑而高挑的女人,方巾裹着银簪子,更显得高端秀丽,大雅而不失笑容如花。
“你瞧瞧这……”安花花举手上下打量着老三家的媳妇。
这美人坯子着实让人惊讶!
“大娘!你这又要开始取笑侄儿媳妇儿了呀?我没那么好,那么娇贵,一样是农村人。”老三家的两手握着安花花的手说,嘴角甜甜的笑更是迷人。
“快进来快进来!在外站着说话成何体统呀?”勇大爷右手按住灶台借力站了起来。
“快进快进来坐!”安花花拿了条旧毛巾擦擦板凳,招呼着老三家的坐下。
“大娘!你们叫我曾淑芬得了!别老三家的叫,听得怪别扭似的。”曾淑芬微笑着故意办个鬼脸,两弯浓眉下镶嵌着清澈透明的珠子,一对小酒窝里盛满了甜甜米酒似的,十分香甜,令人陶醉。
“你这媳妇儿真是美人坯子!真是牛三喜几世修来的福。要说我是个男人再年轻二十岁也会让你迷得神魂颠倒!”安花花说完哈哈大笑起来,眼角含着泪水,闪着光。
“大娘!这是……”曾淑芬忙掏出手巾帕递给安花花。
安花花用手推了回去,举手腕擦了擦。叹息着说:“唉!这人老不中用了,笑也不是,哭也不是都得掉泪珠子,让你见笑了!”
“大娘!你老千万别说这劳什子的话,谁不过这一天呀?想想当年大娘也是安家大小姐,应该也是个绝世美人吧?”曾淑芬折叠好手巾帕放入口袋里面。
“唉!想想当年我那会儿在我们街坊邻居,十里八乡人的眼里确实是个得体面的大家闺秀。如今谁又想得到一世容颜换来了什么呢?还不是生活里的风霜刀剑严相逼,柴米油盐酱醋茶。”她两手紧握靠在胸口,眼光望向窗外的天空,甜甜地笑了一下,随后泪渐渐地流了出来,颇感伤心。
“大娘!就别伤感了!你老注重保养身体,我走了,改天过来陪你开心!”曾淑芬起身离去。
“再坐会儿,让你见笑了!”安花花说着拭干泪水送至门外。
“莫要送了,下雨呢!进去吧!大娘。”曾淑芬戴好斗笠冲进了雨中,急匆匆的脚步声吞噬了雨声,格外清脆悦耳。仿佛一支交响乐中领唱的钢琴或者箫笛。
安花花屹立门口,静静地聆听着这支曲子,由天地人三者演奏的曲子,似乎想到了许多许多。
“天快黑了,趁着雨小了,还看得见就去大山家瞅瞅?”勇大爷在屋里洗着脚,催促着。
“好吧!我就替你请趟神仙!”安花花将号码瓶子揣兜里,戴了顶塞了几张化肥袋子里面的塑料薄膜的花斗笠,迈入了雨中。
“记得给小崽崽些买点糖哟?”勇大爷大声地叮嘱着。
“知道!这还用你说!呸!”安花花叽叽歪歪地嚷着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