遭受电击与火灼的尸体铺满长廊,古怪的肉香味飘荡在空气中。
击退第五波袭击后,医院陷入短暂的平静中,未有新的敌人现身。
然而所有的出入口,包括通往上一层的楼梯皆被迷雾笼罩。
伊姆的直觉告诉他,不要试图强闯迷雾,其中所蕴含的危险,绝非实体怪物能比拟的。
在确认无路可逃后,伊姆和佩里迪将注意力集中到敌人的尸体上。
前后拢共击溃了近百名敌人,然而这么多人都是由七个模版复制黏贴而出。
四名护士,两名医生,一名院长。
他们最先见到的女护士数量最多,出现了五十三次。
“变形怪?”伊姆用剑检查着尸体,“不对,变形怪死亡后会现出原型。”
如果能搞清楚这些“人”的来由,无疑能帮助他们更加理解此处。
然而二龙对此皆是一头雾水,龙类引以为傲的博闻广知,在这里显得局促浅陋,合计了不少时间仍不能得出定论。
“也许是某种幻觉?”佩里迪不大情愿地猜测道,“也许我们中了某种法术,现在身陷于幻境中。”
身为专精魔法的蓝龙,承认自己中了幻术无疑是种屈辱,可眼下的境况让她找不到别的解释。
伊姆不能否认这种可能,但觉得这种猜测有偷懒之嫌,几乎可以解释任何情况,且对现状毫无帮助。
他抬起头,走廊中除了一众尸体,还有一干迷惘的“病人”。
虐待他们多日的医护被伊姆和佩里迪击败,他们享受短暂的自由后,又陷入更大的惶惑中——接下来该怎么办?
伊森和另外几人主动找到伊姆,请愿加入他的队伍。
伊姆安排他们搜查尸体上的物资,自己和佩里迪检查其他的房间。
叫他意外的是,几间收容传染病人的小病房中也充斥着迷雾。
除此以外,只有间狭小的屋子能够进入,其中并无线索,只有少得可怜的食物和水,应该是供医护人员使用的休息室。
伊姆和佩里迪只花了少许时间,便探索完所有可见区域。
转回原处,伊森等人这时搜查了二十来具尸体。为了给二人留下好印象,几人干活格外卖力。
他们还算聪明,将每个模板归类在一起,方便伊姆分析。
七个模版中,院长的随身物品最少,只有笔和印章。
两名医生的物品多一些,主要是若干各种医械与病情手账。
大部分手账字迹模糊,只有一份《重症转治申请表》比较清晰。
四名护士的物品更加零碎,有医械也有私人的首饰、零食、零钱,犹以那名女护士最多。
伊姆找出一具较为完好的尸体仔细检查。
制服胸口绣着她的名字,梅丽莎。
伊姆摩挲着针线绣的名字,心中有所明悟。
“眼前所见的一切,似乎都是以梅丽莎的视角展开。”
“看治病人是她的日常工作。不过她的资历尚浅,不曾进入过传染病房,是故那里被迷雾笼罩。”
“再看随身物品,梅丽莎与别的护士接触最多,医生次之,院长最少,这也就反映在随身物品的多寡之上。”
伊姆越是分析越是觉得古怪。
这不就应了佩里迪的猜测,他们是进入了梅丽莎视角的幻境中么?
然而得是多么强大的幻术,才能让青铜龙毫无感知地深陷其中?
伊姆幽幽叹了口气。在这个世界,巨龙远未强横到可以无视一切啊。
他又解开衣物,强忍着恶心检查梅丽莎的尸体。
这些尸体不是被他电焦的,就是被佩里迪烤熟的,体表破坏严重。
然而总算如此,梅丽莎的身体上也有一道道触目惊心、纵横交错的怪异伤疤。
伊姆往后仰过脑袋,稍稍调节焦距,这些伤疤竟然组成一个邪异的徽记。
强烈的眩晕与恶心凭空诞生,伊姆依靠强大的身体素质,只是稍感不适。
在附近旁观的伊森还有几名冒险者,却是像醉酒般,一瞬间天旋地转,七仰八叉地摔倒在地,呕吐不已。
伊姆皱着眉头将衣物盖回去,顺手挠了挠莫名瘙痒的脖颈,脑袋自然偏转,却见一旁的伊森等人,衣衫无端被血水渗透。
猩红的血液在灰色病服上晕开,一片片连起,组成的图案恰似梅丽莎身上的血痕。
伊姆一怔,旋即低下头扯开衣襟:他的胸膛上,不知何时多出了一片红痕,好似被抓挠时留下的印迹。
“这是什么!”伊姆大骇,来不及细瞧,一阵急促的铃铛声骤然响起。
叮铃铃铃铃!
听到铃声,伊森的面色猝然惨白,挣扎着从地上爬起身,看向伊姆解释道:
“耐萨里奥先生,这铃声是晚铃,代表给病人检查吃药后,就要熄灯睡觉了。”
伊姆匆忙系回纽扣。
他进入医院时不过是正午,到现在为止绝对没有一小时。不过这地方处处充斥着古怪,时间错乱也不值得大惊小怪。
重要的是下一步该怎么办。
伊姆沉吟片刻,命令道:“你们原先怎么办,现在就怎么办。”
一干茫然无措的幸存者,听到这句后反倒似找到主心骨,驾车就熟地回到床上乖乖躺下扮演病人。
伊森脸上露出几分狰狞,铿锵有力道:“耐萨里奥先生,我想和你们一起战斗!”
“谁说我要战斗的。”伊姆瞥了他一眼,找了张空床位用魔法清洁干净后,利落地跳上去。
伊森傻眼了。
佩里迪刚刚在检查别的尸体,并未发现梅丽莎身上的那种血痕,却是因此逃过一劫。虽发觉伊姆脸色的古怪,但被铃声打搅,来不及细究。
她同样有些傻眼地看向床上的伊姆,旋即发现同伴手中多了些东西。
他先是在一张纸上写写画画,接着掏出只印章,哈了几口气后,在纸上敲下印记。
“你想到二层去?”佩里迪揣摩伊姆的意图。
伊姆回以坚定的点头。
按照伊森所说,此前有位劳塔薇的信徒十分配合治疗,几次下来就被送上二楼的重症病房。
一层已经被他们探索完毕,简直就是间干干净净的囚室,继续呆下去大概率是浪费时间,离开医院的线索极大可能在上一层。
但伊姆又不是痛苦少女的信徒,绝不可能接受虐待般的治疗。
既然如此,那就只好发挥主观能动性,伪造通往上一层的文书。
佩里迪被伊姆大胆的念头震住了。
她一瞬间想到许多危险处。
比如伊森真的可信么?即使可信,又如何确保真实性?
而且通往二楼的楼梯被迷雾笼罩,想要上去必须穿过迷雾,如何确保过程安全?
万般念头交错后,佩里迪作出了判断:让这位胆大妄为的耐萨里奥先生打头阵,观察后再作决定。
想通这点后,蓝龙也跳上一张病床,阖目假寐。
熟悉的推车声响起,护士梅丽莎面不改色地穿过堆满尸体的走廊,一切如常地来到病房中。
被唤起痛苦回忆的冒险者们颤栗起来,几人颤颤巍巍地冒险转向伊姆,用眼神向他求救。
伊姆也不负众望,重重咳嗽了几声。
女护士正举着一只硕大的针筒,针管又粗又钝,管缝中还卡着腐烂的肉糜。
她本就阴沉的脸色在听到咳嗽后,更加狂躁扭曲,抄起针筒冲向伊姆,就如举着骑枪冲锋的骑士。
伊姆在她扎下针头前,甩出申请表用力在她脸前挥舞。
单薄的纸张化作一面坚硬的盾牌,令可怖的针头停在半空中。
“护士,医生说我病得太重,得到楼上治疗。”伊姆坐起身,神情真挚诚恳。
护士宛如石雕,一动不动地盯着那张申请表端详十几秒。
确认后,她的视线阴恻恻地挪到伊姆的脸上,冷笑两声,慢悠悠道:“等着。”
她鬼魅似地飘出屋子,伊姆趁机将院长印章和几份空白的申请表丢给佩里迪。
法师手忙脚乱地接过印章和申请表,将它们藏在枕头下。
这会儿功夫,梅丽莎已经带回另外一名护士,二人合力将伊姆抬上担架,离开病房。
临走前,伊姆躺在担架上,还在冲佩里迪挥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