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昏的余晖已经渐渐在消失,山谷中的血腥味越来越浓,地上的尸首也越来越多。
数百倭寇连续冲锋三次,周君仁都稳稳的守住,一连的阵前倒下了的尸首都堆砌垒高,不得不让镗钯手将尸首勾到后方去。
两翼的楼楠、叶邦荣、丁茂还算轻松,甚至还有余力支援中路。
看似凶猛的倭寇始终无法破阵,士气渐衰,局势渐渐颠倒,前方有狼筅、盾牌的掩护,长矛手只需要拼命的一次又一次的往前捅,运气好就能捅到,运气不好也能逼得对方后退。
军中的老卒甚至都能抽得出手搭弓放箭,更是惹得倭寇恐慌。
战斗节奏比较感人,但效果非常不错,楼楠、周君仁都感觉到了,每个士卒只有一件武器,只需要做自己需要做的事,不用分心,所以效率很高。
倭寇几乎威胁不到鸳鸯阵主要火力输出的长矛手,除非是密集冲阵。
但一有危险,两面盾牌就顶上来,班长在中路,镗钯手在侧面掩护。
一个倭寇的长刀被镗钯勾住挣脱不开,班长楼华松乘机上前两步,一刀劈在对方的脖子上。
越来越熟练,血腥味也越来越浓,山丘上的王栋脸上带着些许畏惧的神色。
第一次展露在世间的鸳鸯阵,如同一台分工明确的机器,无情而冷漠的收割着一条条性命。
王栋清晰的感觉到,山下只两百左右的军阵中,杀气冲天,带着无与伦比的冷酷和镇定。
“痛快,痛快!”周君仁放声高呼。
连续两次出阵厮杀,连续砍翻了七八个倭寇,让堆积在周君仁胸中长久的郁气一扫而空。
身后的警卫班长柳无病眼睛盯着前面,嘴里却在喊,“你是连长,是连长!”
周君仁咧了咧嘴,“好好好,下次让你来。”
不远处的一连三排长王如龙正在高声喝骂,“谁那么没用?!”
“不就是杀寇嘛,就算是第一次,也不至于尿裤子吧?!”
“还有你,居然吐成这样,真是丢人现眼!”
阵中有大笑声,后方的几人哑然失笑,陈锐在心里点评,至少能打个七十五分。
虽然有很多的错误,掉落军械,站位失误都有,甚至还有啼笑皆非的搞笑事,除了尿裤子、呕吐之外,有个盾牌手投掷标枪,居然慌乱的把盾牌丢了出去……估计倭寇都懵逼了。
但能稳稳扛住倭寇的冲锋,陈锐已经很满意了。
徐渭远远眺望,“还不死心吗?”
不远处的倭寇在短暂的犹豫后,又扑了上来。
“人为财死鸟为食亡。”陈锐淡然道:“不到黄河心不死。”
片刻之后,观望战局的周君佑突然开口说:“这是要试探两翼。”
“嗯。”陈锐也看出来了。
倭寇没有集中兵力试图从中路突破,已经碰了三次钉子了,倭寇也没有那么蠢。
这一次,倭寇散开了战线,部分倭寇攻中路牵制主力,左右两侧都有大股倭寇,试图从两翼打开缺口。
“左边还是右边?”徐渭皱着眉头,显得迟疑不定。
“司马,你领十人去右翼。”陈锐迅速下令,“周君佑,你率十人去左翼。”
陈锐还有心情对徐渭说:“战阵之中,不管做什么,都要做到底,不管做什么,都比迟疑要强。”
“你为幕僚,可列一等,但领兵非你所长。”
徐渭翻了个白眼,但也没有反驳。
右翼空地不小,只有一个排加一个警卫班,但楼楠并不畏惧,三个鸳鸯阵平行列阵,自己率警卫班时而绕侧出击,时而从鸳鸯阵中杀出,轻松的扛住了倭寇的冲锋。
司马都没有加入战团,而是带着十名士卒绕到侧翼,自己搭弓放箭,士卒投掷标枪,片刻之间就有十余名倭寇倒下。
而左翼却有些危险,这一块地势略高,而且相对狭窄。
看起来比较容易固守,但倭寇的冲锋也会密集的多,顶在最前面的鸳鸯阵没能扛住,为首的狼筅手紧张的滑落了军械,几个倭寇将两面盾牌推翻,七八个倭寇杀入阵中。
周君佑心中大急,若是倭寇破阵转向,中军的周君仁侧翼是没有保护的。
不过有人比周君佑更急,双眼充血的排长丁茂怒吼一声,抽刀前冲,带着警卫班扑了上去。
硬生生挨了两下,丁茂径直扑入倭寇群中,身后的警卫班着缺口同样扑来,与倭寇纠缠在一处。
丁茂手中腰刀狠狠捅入一个倭寇的腹部,来不及抽刀,眼角余光瞄见,条件反射的侧身躲开一个枪头,右手紧紧抓住枪杆,没有试图去抢这杆长枪,而是顺着力道将倭寇往外推去。
身后的副排长刘西已经指挥后面两个鸳鸯阵赶上,一个顶在前面,一个绕到侧面,堵住了一连的侧翼。
看见周君仁也率警卫排赶了过来,刘西没有慌张,而是迅速算了算距离,高呼道:“标枪,三十步外!”
一瞬间的停顿后,十余根标枪从还在与倭寇贴身肉搏的警卫班的头顶飞过,将后续赶来的倭寇最前面三四人戳翻。
丁茂松了口气,才感觉到肩膀、肋部的生疼,但来不及去想,从地上捡起了一根狼筅,高呼道:“盾牌,过来!”
两个士卒捡起盾牌靠在丁茂身侧,被冲散的那个鸳鸯阵士卒也聚拢过来,缺口终于被堵住了。
周虎狠狠叱骂了几句,但对面的周君仁与周君佑兄弟已经汇合,率二十余人出阵杀来。
周君仁反手从背后抽出标枪,猛地掷出,他从小就习武,手法可比这些新兵强太多了。
不过也是运气,标枪的枪头好巧不巧的从一个倭寇的嘴里刺入,身后几个倭寇清晰的看见枪头从脖颈处露出,忍不住打了个寒战纷纷向后退去。
一退一进之间,倭寇登时大乱,周君仁、周君仁乘势掩杀,要不是后方陈锐让人吹响唢呐,这两人只怕要一路追杀出去。
“好险,好险!”徐渭擦拭着额头上的冷汗。
陈锐看似淡然,实则也是松了口气,将战场定在山谷中,而不是在码头、山道,就是怕这些新兵扛不住倭寇的密集冲阵。
眯着眼看了会儿,陈锐不再犹豫,吩咐道:“击鼓!”
五个士卒拿起鼓槌,用缓慢的节奏,重重的击在鼓面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