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昏时分,一天的训练结束,吃完了饭,营地里热闹的很。
几十人聚拢在一起,看着里面两人拿着木刀在比斗,虽然说鸳鸯阵进退并不自如,分工明确,但其中的班长、副班长以及警卫班的士卒还是需要近身厮杀的。
边上还有几十人,正在看两人比斗标枪投掷,时不时传来喝彩声,一人满脸的不忿,一人洋洋得意。
洋洋得意的是丁茂,他刚才准确的命中三十多步外的目标。
不忿的是楼华松,嘴里还在嘀咕,“不就是标枪投的远了点嘛,你长枪就不如我。”
“你怎么不加上狼筅、腰刀的考核?”丁茂笑骂道。
“你还比我大了六岁呢!”
“谁让你生的迟!”
昨天的考核结束,周君仁、楼楠将举荐的排班长名单上报,陈锐在考虑之后今天已经公布。
丁茂是一连二排长,而楼华松是二连一排的一班长,差了一个级别,两人自幼相熟,偏偏都是争强好胜的性子。
除了丁茂之外,一连的另两个排长分别是一排长李伟,三排长王如龙。
李伟是南逃的一员,年岁不小,三十好几了,但妻子、次子、幼子、次女皆亡,心痛如绞,抵达宁波之后请求入军,在各项考核中都名列前茅。
楼楠的二连三个排长分别是叶邦荣、孔壮、陈子銮,其中叶邦荣的考核也很出色,孔壮是楼楠的旧部。
而陈子銮主要是历练,陈锐准备这一战之后将其提到营部来,此人的长处不在于近身厮杀。
不远处王如龙一边系着腰带一边嘀咕,边上的叶邦荣无语的说:“你怎么跟徐文长似的,什么都好,就是长了张嘴!”
“陈千户什么都好,就是规矩大。”王如龙翻了个白眼,“那个鸳鸯阵规矩大,我倒是认,我在哪儿撒尿他也要管!”
“你懂个屁!”叶邦荣骂道:“现在就两三百人,以后两三千人,不管的话……营地里还不臭味熏天啊!”
早在鱼台的时候,陈锐就对此深恶痛绝,几万士卒加上大量战马,还有不少民夫,根本就没有负责这种事情的人。
而在后世的军营里,整齐干净是第一要素,即使是新兵营,内务整理也是考核标准之一。
所以,陈锐命人在营地里修建了好几处厕所,一旦有人在外面被抓住,都是三圈起步。
但即使如此,效果也不太大,陈锐已经准备祭出大杀器了……罚款。
王如龙还在那嘀嘀咕咕,一旁的叶邦荣没好气的骂道:“大哥对你很看重,要不是大哥发话,你这次肯定轮不上排长。”
“凭什么?”王如龙不服气了,不管是哪一项考核,他都是名列前茅的。
叶邦荣想了想,低声说:“我是听我们连长说的,鸳鸯阵规矩多,如大军行止,进退如一,勇者不得先,怯者不得后,而你却是以勇武闻名。”
“呃……”
看王如龙不太明白,叶邦荣详细解释道:“原本两个连长准备把你放在警卫班,或者干脆送到大哥身边警卫排做个副手。”
王如龙摸了摸下巴,倒真是有点意动,他也看得出来鸳鸯阵的妙处,但对敌不够痛快,而警卫班、警卫排却是不以鸳鸯阵布阵,而是以长矛、长刀为兵器的,而且还会披甲。
着铁甲,持长刀,才能杀得痛快淋漓啊。
叶邦荣补充道:“后来还是大哥发了话,才把你安排到排长位置上……倒是挺重视你的。”
王如龙嘿嘿笑了笑,“即使不去警卫排,我也能立功。”
顿了顿,王如龙好奇的问:“要开战了吗?”
“是倭寇?”
叶邦荣闭上了嘴巴,他是听嘴巴不严的周君仁提起的,而王如龙虽然与陈子銮关系好,但却不知情。
两人边走边聊着,天色已经渐渐黑了,大部分人都回了宿舍。
“你们俩去哪儿了?”楼楠不知道从哪儿冒了出来,“等你们半天了!”
“怎么了?”叶邦荣好奇的问,晚上除了查房之外,没有其他的事情的。
“就等你们俩了。”楼楠一手搂着一个就往外走。
王如龙试探问道:“是挑人吧?”
两百多新兵加上之前的老卒,以及通过训练的陈锐的老部下,一共近三百人,肯定是要打散重新组建的。
今天两个连队的班排长都在暗暗较劲,都希望将关系好的,或者经验丰富的拉过来。
绕过两个弯,进了大堂,这是目前营部临时的驻地。
刚进门叶邦荣就浑身巨震,不敢置信的看着堂前摆着的几十张桌子。
桌子上摆着笔墨纸砚,最前方的陈锐、徐渭、沈束正面无表情的看着众人。
此刻的叶邦荣出奇的愤怒,我们是来从军杀贼的,不是来上私塾的!
如果要读书……我叔公可是叶大正!
如果读得进去……我至于舞刀弄棒最后跑来从军吗?
“从今日开始,只要不出战,连长、排长、班长每天晚上都要上课。”陈锐干脆利索的说:“放心,不是让你们读四书五经,你们也读不进去!”
叶邦荣大大的松了口气,赶紧找个位置坐下来。
“两个月内肯定要扩军,以后还会扩军。”徐渭拖着长长调子,“至少得看得懂来往的公文,至少要看得懂地图、沙盘。”
“还有九章,必须要学。”沈束补充道:“计算兵力分配,计算粮草多寡,计算行军时间,都需要算学。”
陈锐问道:“谁不识字?”
下面众人面面相觑,七八条胳膊举了起来,陈锐觉得有点头痛,不是说东南是天下识字率最高的区域吗?
挑选出来的军官大部分都是有点家底的,加上司马、老哈等老人,一共也就二十人出头,居然有三分之一不识字?
沈束想了想,“分成两拨,一拨学算学,阿锐来教,正好你弄得小册子,我和文长都不太看得懂。”
陈锐可不管这个时代的算学用什么书面方式,直接将阿拉伯数字拿出来……反正自己前身在双屿岛上好几年,就说是跟番商学的好了。
“另一拨先学字,再学算学。”
“不行,没那么多时间。”陈锐摇头道:“都学,既学字,也学算学。”
“不识字,是不影响学算学的。”
坐在前面的叶邦荣同情的看了眼一脸绝望的王如龙。
那七八个不识字的都有点两腿战战,但陈锐也不会管,这些人都是兵样子,现在带一个连,一个排还好说,以后一个营,一个团,不识字,不会算学,实在是过不去。
在陈锐的思维中,战争是复合性的工作,光是冲锋陷阵,光是勇武敢战,那是远远不够的,虽然这是如今绝大部分将领的观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