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护院名义?”
叶大正有些意外,但随即点点头,“理应如此,毕竟金华府未有卫所。”
如今北地沦陷,卫所制度的作用已经大为削弱,明军主力都在徐州、河南、山西等地,各地的防卫已经有从卫所兵转向地方兵的趋势。
说的简单点,如今松江、嘉兴、扬州等地都已经组建了乡兵,要么是当地官员、卫所官,要么是当地士绅。
更别说东南沿海的卫所了……除了个别军官之外,基本上都是混吃等死的。
不过这种乡兵的组建名义上是为了乡梓,而义乌并不隶属于宁波,所以陈锐采用护院的名义来招兵……毕竟如今的敏感时刻,陈锐不希望引得太多关注。
徐渭继续说:“明初卫所骑兵月粮二石,步卒一石,天顺之后不分马步,皆支米一石。”
“后英宗年间,招募士卒,安家银二两,布二匹,免五石税粮,豁免两丁徭役,但不发放月粮和行粮。”
“武宗时期,安家费降为三两,但月支一石粮。”
“嘉靖年间增加行粮,与月粮一并发放,折合白银约莫是一两二分银。”
因为金华府没有卫所,所以徐渭讲述的比较详细,到最后才说:“不过如宗美兄、良材应知晓,基本不足额。”
丁邦彦叹息点头,“的确如此,南京应募的士卒,口粮约莫只有半数,行粮更是一文皆无。”
也是出身卫所的胡八嘟囔道:“所以大家伙儿都干其他的……总不能饿死吧。”
口粮半数,行粮全扣,也就是说月钱只有四钱左右,实在是吃不饱肚子……如今米价八钱一石,四钱只能买半石,也就是六十斤米。
但应募的士卒……不管是谁,都不是从石头缝里蹦出来的吧,总得有家人吧。
一家老小,一个月六十斤米,这哪里够吃啊,而且还没算其他零零散散的支出呢。
楼楠补充道:“当日我投军,安家银应该是三两,但实际上只有一两七钱,据说还算是多的了。”
“在蓟镇的时候,月粮约莫是定额六七成,行粮的话,若是出兵,会发放三到五成,若不出兵,那也是一文皆无。”
丁茂眨了眨眼,盯着陈锐,他自己倒是无所谓,家有资产,应募是有干一番事业的想法,但这次应募的其他人……都是同乡啊。
陈锐示意了下,徐渭笑着说:“护卫定额一千文,足额发放。”
楼楠咧了咧嘴,“大哥,不至此吧?”
“你向着谁呢?!”楼大有身后的一个青年笑骂了句,“陈千户有这等仁心,你难道要替父老乡亲回绝?”
“你又不去,聒噪什么!”
“谁说我不去?”青年是楼大有的侄儿楼华松,今年才十九岁,此刻昂首出列,“到时候比试比试谁的战功了得!”
楼楠嗤笑了声,但也没再说什么。
叶大正侧头看了眼上首位的沈束,在心里琢磨了下,猜测真正的主事人还真的是陈锐这位定海卫副千户,而不是这位名满东南的名士。
徐渭满意的看着众人交头接耳,虽然说按制一名应募士卒月粮加行粮应该是一两二钱,但实际上能拿得到半数就算是好了。
陈锐给出的月钱是一千文,但却是足额发放的……而且铜贵银贱,一千文的购买力比一两银子要高上两成。
“安家银七两,登记名册即刻发放。”徐渭继续说:“诸位放心,有叶公在此,想必陈锐也不敢扯谎。”
“文长说笑了。”叶大正捋须笑道:“无后顾之忧,子弟当奋勇向前。”
陈锐想了想,开口说:“有一事要提前说明。”
“如今米价一石八钱左右,但如今淮东受灾,难免米价不定,若是米价上升到一定程度,月钱或会变动,可能上涨,但若是米价下降,月钱也会降低,但不会低于千文。”
丁邦彦点头道:“情理之中,不过米价应该不至于上涨太过。”
沈束补充道:“百多年来,漕运粮米北上,输山东、北直隶、京畿,甚至远达宣府、辽东。”
“如今北地沦陷,湖广、河南不好说,但东南粮米难输山西、陕西。”徐渭笑着说:“所以米价或会因淮东变动,但不会上涨太过。”
陈锐没再说什么,只是心想那可不一定……粮食这玩意,向来是越买越贵的,而且很快就要到了青黄不接的时候了。
最重要的是,接下来的几个月中,陈锐是肯定要购入大批量粮食作为储备的,一方面要为扩军做准备,第一批应募的还行,但后面的肯定是营养不良,另一方面可能要供给登州戚继光那边。
徐渭接着说:“军械自然不必说了,衣物从头到脚,夏冬各两套,平日在军中,饮食无需自费。”
丁邦彦苦笑了几声,他是武举人,算是知道些军中事的,对其他人解释道:“不管是卫所兵还是应募兵,向来是衣物自理,平日饮食,无战事军中最多供给半数。”
顿了顿,丁邦彦继续说:“如南京的京营士卒,无战事,平日都是回家吃的,只有操练时候军中才供粮。”
十几道视线投向了陈锐,而后者无动于衷。
一支军队战斗力的评估,将领的指挥水平,士卒的训练强度,整支军队的坚韧程度,军械的精良与否,这些都是关键因素。
但这些因素都必须建立在一个基础上,完备的后勤体系。
说的小点,士卒都吃不饱穿不暖,你指望他们把脑袋悬在裤腰带上去冲锋陷阵?
说的大点,完备的后勤体系,才能够让中低层将校和基层士卒有归属感和向心力。
建立完备的后勤体系,是陈锐先期的主要任务之一,但如今还远远达不到,所以只能通过高额的月钱来实现这一点。
“数日前,海商头目汪直遣使者抵南京,望朝廷开海禁通商。”陈锐突然开口打破了沉默,“不管朝廷如何处置,只怕倭寇不绝。”
“扫平沿海,护卫乡梓,以此练兵,北望中原。”
“必有热血遍洒天下,我又何吝于钱财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