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长风闻声回头,恭敬的行礼唤了声师父。
而后他冷冷地看了陆离一眼,便走了出去。
段天雄身着一袭白衣,端坐在牢房之前,他好奇的打量着陆离。
“本守很好奇,你一个渔村的泼皮,是如何在短短半年内的时间,一跃成为外城的捉刀人的?”
“你入城之时,王震测过你的根骨,好像最初也并非是什么天才吧?”
“但你却能被老李看中,还入了玉骨奇景,你身上到底有什么秘密?”
陆离闻言,沉默良久,他并不觉得段天雄这般人物会是傻子。
“很好,不说话,好过欺骗。”
“每个能成名的武者,都有自己的秘密,这点也包括本守。”
“不过,想成名,还得有这条命。”
“你说是吗?”
陆离叹了一口气,答道,“城守说的极是。”
“嗯,你能在那么短的时间内混到这个地步,说明你起码不是蠢人。”
“你若只是拿了不该拿的东西,交出来,本守保你无事。”
“但你若是铁了心与朝廷作对,那你即便救过小女,本守也不得不铁面无私了。”
相较于高长风的试探,段天雄的更有诱惑力。
但陆离深知,此刻交出令牌,他无法解释镇妖图的存在。
更害怕上层为了掩盖此事,会迁怒到张全等人。
“等等!不对!”陆离脑海飞速运转,心中有了一丝异样。
“周都尉给我令牌时,小乙和段红玉都在场。”
“若是小乙和段红玉已经将此事透露出去,那么高长风和段天雄该逼问我将令牌藏于何处才是。”
“这两人都未提及令牌,那么说明小乙和段红玉或许都没有泄露这一点。”
想到此处,陆离抬头对上了段天雄的双眸。
古井无波的眼眸中,陆离读不到丝毫对自己有用的信息。
“难道是我想错了?”
“或许高长风此前行为都是为了配合段天雄演的戏?”
“如果真是演戏,以段天雄的身份,又何必多此一举,拿着答案来提问呢?”
陆离深知,他接下去的答案,事关自己甚至黄师爷等人的生死。
偏就如此危局,他的大脑反而愈发的冷静。
逃兵、令牌、匪寇为先锋……
无数碎片化的事件在陆离的脑海中被一条细不可查的线联系在了一起。
他再次看向段天雄,这位城守竟如此耐心的等待着他这个小人物的回答。
“难道只是因为我救了她女儿吗?”
“不对!”陆离回忆起与段红玉相遇的经过,这位城守的独女自始至终都没有受到过任何的虐待、逼问。
这相较于被掳到青阳山的其他女子,简直是天壤之别。
“若逃兵只是畏惧她城守之女的身份,应当抓到她时就该放了她,而不是将她看押在如此隐秘的地方。”
顺着这个思路,陆离继续往下思索,“周都尉将令牌交给我前,眼神似乎曾落在小乙与段红玉身上!”
想到此处,陆离心中有了计划,他决定赌一赌。
“城守大人,请告诉高长风,巨鲨帮的鬣狗徐天,真的不是我杀的。”
“我不过锻骨中期的修为,如何能敌的过入凝气境多年的悍匪?”
此话一出,段天雄的眉头微不可查的轻皱了一下。
沉默片刻后,他才开口道,“本守问的可不是这个。”
“城守大人,从始至终我只晓得那是一伙穷凶极恶的逃兵。”
“从头到尾,在下都是按照上头给的任务,竭尽所能的去保护大人千金的。”
“在下不明白,一伙逃兵身上能有什么是朝廷如此看重的。”
段天雄看着陆离义正言辞的神情,悍然起身,随手挥了一掌,那方才他坐的椅子便碎成了齑粉。
“哼!不错啊,你很不错!”
段天雄走出了牢房,随着地牢的关闭,传来了最后一丝声音,“不必再审了,归入…死囚吧。”
死囚。
这两个字如同一把快刀,扎入了陆离的心口。
惊慌、失望、愤怒,类似于赌徒输光了最后一把的绝望情绪,悄然在这间牢房内蔓延着。
只可惜,这悄无声息的地牢中,没有任何人或物能给陆离提供发泄的机会。
这股情绪不断折磨着陆离的神经,牢中无日月,不知过了多久,陆离开始变得麻木。
他依靠在牢笼的角落中,苦笑着。
“其实也不算输吧,起码不会连累别人了。”
在这无声的监牢里,气血被封,也无日头。
陆离满脑子都在思索,要如何打发最后的时光,地牢开启的声音,引起了他的好奇。
他趴在铁栏之间,努力的调整着角度,想要看清来人。
终于,一抹艳红的裙摆,率先出现在了他视野的边缘。
“陆离!”
段红玉手中提着一个篮子,小跑着赶到了陆离的面前。
“我求了爹爹,但是……”
陆离摆了摆手,“带吃的了吧?自进了这牢里,我就没吃过东西,快给我!”
段红玉闻言,红着眼睛,打开了篮子。
篮子中,各种精美的菜式,散发着诱人的香气。
陆离迫不及待的接过吃食,不等段红玉递上筷子,便用手抓了起来。
“断头饭?”
陆离一边吃,一边笑着问道。
段红玉忍住不让眼角的泪水滑落,留下篮子,逃也似的跑开了。
陆离见此,微微一笑,此刻的他出奇的冷静。
他早已思考过,不论救不救段红玉,摊上了,自己这种小人物便躲不了。
要怪,只能怪这世道压人、权贵欺人。
地牢的大门并没有关上,段红玉离开之后,两名衙役便静静地站在了牢门之前。
“两位大哥,我吃饱了。”
衙役闻言,一人开门,一人抽刀。
陆离则安静的站在牢内的角落。
铁链摩擦地板的声响,交织成了陆离奔赴刑场的哀乐。
走出地牢,阳光刺的他睁不开眼。
刑场并不远,就在中央大街通往内城的面前。
县衙之外,好事者站满了街道两侧。
腐烂的菜叶混杂着土块与石子不断地击打在陆离的身上。
他们才不管陆离因何而死,他们只知道这欺负别人的机会属实难得。
刑场之上,段天雄端坐中央,一众官员陪侍两旁。
场中早已有数十名囚徒引颈就戮,只待陆离到场。
不等陆离站稳,刽子手便按住了陆离的后颈,将他的脑袋扣在了砧板之上。
睁眼望去,台下靠前的位置站满了妇人。
她们手中或碗或桶,满脸皆是期待之色,这些没有银钱治病的人,只能将希望寄托在犯人的鲜血之上。
陆离笑了,笑他们的软弱、愚昧,可在这封建的王朝,这笑声终究只能留在陆离的心中。
别奢求拯救,在这片没有觉醒根基的土地上,他们狭隘的认知会拒绝一切超出他们理解的药方。
“想不到,生死之间当真有大领悟啊。”
陆离缓缓闭上了双眼,这一刻嘈杂的刑场也变得安静起来。
段天雄在台上起身道,“咱们会城,已经许多年没有行过刑了。”
“自蛮族扣边后,会城的囚犯,大多被送往了边军。”
“现在边事稍安,城内却有热病害民。”
“本守建议,不如重启死囚赛,用以祛病除灾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