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开脉

一路无话，穆无昱未曾开口首肯，沈伊伊只是乖巧地在他身后三丈开外跟着。

他任由沈伊伊跟着，是因为关于道根的事，确实还得多多请教。

只是先前遭遇，让他加深意识到魔修与修士的隔阂，有意无意间拉开了两人的距离。

他们已经顺着望江大路徒步走过五十里，所幸一路上，再未遇到什么危险。

只是所过之处遍地荒凉，数不胜数的尸体横落野外。

有饿死的百姓，有战死的妖魔，更有修士的残躯。

究其根本原因，还是沿途冰封的江面，时不时就能看见些人为制造的缺口。

这有部分是魔修故意为之，有些或是饿殍遍野的百姓走投无路之下，想要捉鱼凿开的冰洞。

致使妖魔放出，一片大乱。

穆无昱内心疑惑，妖君所过之处妖灾四起，漓江镇先前，为何能安然自处三月之久？...

他想不通，只当是落日仙宗的庇护。

行至一片无人的村落，眼下四处都有打砸劫掠的痕迹，一片狼藉。

“先到那间茅屋里避会吧...”

穆无昱冷不丁出声道。

历经一场恶战，又在雨雪中迁徙了这么远，实在是筋疲力尽。

“好...”

沈伊伊怯生生道。

眼前这间茅屋破旧不堪，茅草原木搭成的屋顶，已被战火损毁了大半。

穆无昱坐在一块幸存的屋顶下，打量着怖煞剑。

这块看似不起眼的铁块，截然颠覆他对修士灵宝邪器的认知。

只是睁开一眼，便有此等威能，着实惊人。

若是恢复先前自秦雨蒙体内拔出的形态，挥砍起来，那该是何种异象？

穆无昱不由神往。

只是这代价，着实太大了些...

杀死大汉的那一击，近乎抽走了他体内一半的血液。

若不是他反应机敏，自剑身拿下蛊虫炼化，早已先行体力不支命丧黄泉。

现如今，这邪剑只能当作最后的底牌来用...

他仰起头，却见对方躲在一处四面漏风的角落，哆嗦着裹紧单薄的衣裳，不免觉得好笑。

但他分得清轻重，神情严肃道：“你为何，还要跟着我？”

“我...我，这沿路妖魔繁多，我想有个照应。”

沈伊伊犹豫一会，正色道。

穆无昱眼见对方下定决心，道：“既然如此，我就与你，约法三章...”

他细细说着，与沈伊伊达成制约合作。

首先，二者要互惠互助，共患难，同富贵。

面对任何威胁，双方不得留手，当全力以赴。

作为回报，合力得来的食物宝物，二人五五分账。

其次，他欲修魔功携带邪器之事，不得与任何人提及。

而后，他不会过问沈伊伊所求之事，会助她安然回归宗门。

以此为交换，沈伊伊也不得干涉自己修炼，还要助他开辟经脉。

最后，双方随时都可以解除这份口头约定，只不过到那时，谁也不得干涉挽留对方。

他心中知晓，唯有将二者利益绑定，这段同行的关系才能更加牢靠。

最主要的是，他需要感应道根之法，才能真正开始修行。

“所以..你你..你答应否？”

他口干舌燥，初次尝试开口说这么多话，舌头都有些打结。

沈伊伊掩嘴轻笑，听得对方的条件一一应允。

她也提出一个条件，若是对方在某日被魔功邪器反噬神智，做了那欺善行恶，丧尽天良之事，她便反戈取他性命。

“一言为定！”

穆无昱眼见说服了对方，暗松口气。

若是无人引他入门，待他还未寻到仙山，怕是就因为妖灾毙命。

这接下来的一路如今看来，比他想象中要险恶很多。

“眼下，可否尝试，感气法？”片刻后，穆无昱期待道。

他已通过对方学习到修行入门第一步，所谓感气诀的法门。

“你且脱下...衣服。”

沈伊伊俏脸微红，这还是她头一次助人引气。

穆无昱卸下行囊，褪下残破不堪的上衣麻衫。

“脱..脱光。”沈伊伊脸更红了。

她不像她的师尊修为高深，为了引气效果，须得脱干净衣服。

穆无昱倒没想太多，也不矫情，赤条条背身对着沈伊伊。

沈伊伊踱步上前，声若蚊呐：“转过来..”

要说丝毫不难为情是不现实，穆无昱捂着重要部位，尴尬地扭过身。

这下，我们就扯平了...

沈伊伊胡思乱想，随后按住穆无昱的肩膀，示意他盘坐下来。

她看着对方遍体鳞伤的躯体，深吸一口气，杜绝心中杂念。

引气感应极需引导者专注，她不敢分心。

一双柔荑探出，朝着丹田覆了上去。

穆无昱感觉腹部传来一股冰凉，不由打了个冷颤。

“闭眼，凝神。”

穆无昱用人不疑，既然决定通过对方去感气，一切便依她行事。

他闭上双眼，眼前一片漆黑。

一股清凉的气息，开始在全身游走...

穆无昱感觉十分玄妙，像是有一道看不真切的光，在他的体内开枝散叶，遍布各个角落。

这是感气诀的首要一步，拓经开脉。

唯有引导者先行壮实对方经脉，才能使得接下来的引气步骤更加得心应手。

沈伊伊内心讶异，她能感知到对方体内部分经脉，竟不知何故已然先行拓宽。

很快，她便知晓了缘由。

她能感知到对方靠近四肢经脉处，攀附着数道令她心悸的黑气，拦住了她的去路。

这是穆无昱不懂法门，先前搏斗发力时，黑气自主脱离丹田的结果。

她此刻更加诧异，依常理而言，若无道根，连感气都无法做到，更何论引得灵气入体了。

可偏偏，在他的体内，见到这般奇景...

她能感觉到，那团黑气中，蕴有精纯到极致的灵力。

简直不可思议。

这世间修士，不论何人，取天地万物灵气，皆有折损。

可像这般回归本源般的精华灵气，她还是头一次见到。

她并不知晓，这些黑气，源自穆无昱那尊太极转化。

沈伊伊定了定神，这拓脉的手段，需一鼓作气。

眼下黑气恐会与她的灵气相冲，对她造成损伤。

但别无他路，唯有引气强行冲向那些黑气...

“呃...”

沈伊伊心神激荡，脸色瞬间苍白。

只差，一点了...

她强撑着，拓脉的灵气快要游通穆无昱的各个经脉..

穆无昱未察觉到任何异常，只因他在这些经脉开拓后，脑中太极竟在此刻自行运转...

像是之前风雪祭坛的那一幕，他又进入了那种，玄奥的入定状态。

与此同时，与先前入定不同的是，他像是看到，脑中那两仪中的阳极，逐渐放大着，化作耀眼的白光。

白光阻隔了他眼中的一切光彩，瞬间将他吞没。

唯有尽头处，似是带着一点黑暗...

穆无昱心有所感，他努力想要看清...

那黑点，实际是一颗通体漆黑，大到难以言喻的参天古树...

其上枝桠无数，盘根纠错。

而在各个巨大枝桠的尽头，挂着九颗散发着炽热白光，无边的太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