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孤幡与新坟

我奶奶是1930年生人,属马的。他有一个大哥因为和父亲在BJ做生意时,遇到了恶人,去世的很早。几年后,父亲也去世。家中她是长女,也成了家中最大的孩子。她在仅上了一个月小学后,便辍学回家,操持家务。虽然成了文盲,但是却练就了众多的技能。除了日常的洗衣做饭等日常家务外,纺线,织布,染布,裁剪,缝制衣服等整套流程自己都能完成。是个心灵手巧又能干的女人。

那年她二十几岁,结婚后没几年,我大爹(我爸爸的大哥,我们这边叫大爹)那年已经5岁,已经懂事,不用大人过于操心,由我太爷爷太奶奶看管。我二爹(我爸爸的二哥,我们这边叫二爹),却只有两岁,还不能离开母亲。那段时间我奶奶每天去我们“留通村”西边的邻村“大阳村”去织布,因为那边我家的一个亲戚家有一台织布机,自己不用的时候,可以借给亲戚使用。

“大阳村”,离我门村五里地,连接两个村子的是一条又宽又直的土道,笔直的把两个村子的主大街连接起来。那条土道直到2003年后,才在两村的村大队商议之下铺上了红砖,变成砖道。道路两侧全部是大片的地,芒种节气之前地里种的是麦子,芒种到寒露这段时间,地里种的是棒子(我们这边和玉米叫棒子)。寒露之后,小麦重新播种后,地里就显得格外的空旷,除了路两边的树木和地中间的这一片那一片的坟头比较显眼外,别无他物。寒露过后,等自家地里的棒子已经收清,麦子也已经耩好,秋天的农活就基本完成,一直到过年地里也就没什么活可干了。

我奶奶是个闲不住的人,趁那段时间活少,她每天下午,都背着我二爹,步行去那边的亲戚家,孩子让亲戚帮着看管,自己则专心织布,为的是等到入冬,给家里人做几件粗布衣裳。每天吃过中午饭出门,天黑之前回家,一天一个来回。

那天由于过于投入,在亲戚家多织了一会,忘记了回家的时间,等感觉四周光线暗下来的时候,才想起时间已经有点晚,于是赶紧放下梭子,收拾好织布机,匆匆背上孩子,和亲戚告别后往家走。等到出门时天已经接近全黑了。想到回家还有五里的路程,就赶紧加快脚步。

出大阳村口一直往东走,就是两村之间的土路,两侧都是大片的田地。夜幕沉降,四野空旷,抬眼望去,四周早已经模糊不清。一路上无人,就伴的只有背上孩子。整段路两边或近或远,恍惚中还能辨别出那几处不知道谁家的坟地。

在农村,“坟圈子”本来是常见的,白天看见,并无需理会,只是晚上一般人多少都会有点忌惮。更何况路上已经没有了行人,只能听到她自己的脚步声。恐惧感往往是在极其安静的情况下产生的。为了克服内心的恐惧,她就假装和背上的孩子不停的说话,“好宝,别着急,一会咱们就到家了”“到了家妈给你做好吃的!”之类的话,只是为了给自己壮胆。其实她知道孩子已经在她背上睡着了,根本不会应答她。

约走出二里地的样子,见对面来了一个男的,心里顿时紧张起来,心里害怕,开始放慢脚步。等走近点一看,哦,认识,是一个村的,于是放下警惕,赶紧主动打招呼:

“这早晚了,干什么去啊?”

“啊,我上大阳有点事,上我们亲戚家串个门。你这是上哪去来啊?”对方回答道。

“我上大阳织布去来,往家走。”

“哦。都这早晚了,才回来啊?”那人寒暄道。

“是,今个晚点了。”我奶奶回答。

“嗯呐,慢着点吧!”

“哎,你也慢点!”

说完错身而过,各赶各自的路。我奶奶依然假装和孩子对话,其实只是自言自语的往前走。

又走出了二里地左右,已经离留通村口不远,已经可以看到村口人家的微弱的灯光,想着马上就要进村,内心顿时放松了许多。这时又抬头看到前面又有一个人走过来了,这让她更是觉得安心了不少,心想这个人说不定也是认识的,于是低下头自顾自的继续往前走。想等走到那人跟前,看看是不是认识。

于是两人的距离越来越近,等到了可以面对面的距离,我奶奶抬起头,打算仔细看看那人时,就觉得眼前一阵眩晕,“忽悠”一下仿佛天地旋转互换了的感觉。再定睛一看,我奶奶顿时感觉一股寒流,从脚后跟,直冲头顶,头发汗毛都立了来!那哪里是人?!呈现在在她面前的竟然是路边一个新立的坟头!而刚才看到的那个“人”,就是新坟前插的一杆引魂幡!幡顶上垂下来的白纸带,还在微微的飘摆,幡杆笔直的插立在我奶奶眼前!

愣了一秒钟后,我奶奶惊醒过来,赶紧加快脚步往村子方向走,不敢多想,越走越快,越走越快......

等到了家,把孩子放到炕上一放,整个人一下子瘫软下来,张开双臂平躺在炕上,心里突突的跳,只顾大口的喘气。我爷爷看到她这样,赶紧问她怎么回事,她哪里还说的出话?。过了好一阵她才缓过来,和我爷爷讲述了路上遇到的诡异事情。我爷爷听后沉默了一下,说道:

“那是咱们村张家的坟地,那个新坟,是张家的人前两死在了外地,刚运回来的,下午刚刚发送完,新埋的,是新立的坟头,所以才插着幡。那人下葬时候,是在你出了门之后,所以你并不知道。”

“我当时看的真真的,就是一个人和我迎着面走过来的。也不知怎么到了跟前就变成了幡了。”

“嗯,别多想了,这种事情就怕多想......也没准是你天黑看错了,等下回别回来太晚。要是天黑了,你就等着我去接你。实在不行,就在那边住一宿。”我爷爷安慰道。

我奶奶还是确信自己没有看错,两人又讨论了半宿。

第二天,我奶奶仍然走了那条路,果然看到了那座新立在道边的坟头,坟前依然插着那个引魂幡。想起昨晚的事情,心里就一阵发凉,不敢多看,就赶紧加快脚步走过去,自那也再不敢天黑以后独自回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