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海清忽然冒出的这句话让我猝不及防。

“结一次啊,那是不是还有第二次,第三次呢?”我依然混不吝的调侃着。

“别贫嘴,我不管你以后有没有三妻四妾,至少今天,至少这二十四个小时,你只属于我”!

海清怔怔的望着我,等待着我的答复。我的喉结突然像被什么东西堵住了,一句话也说不出来,海清的身影在视线里一点点的模糊起来,我过去用力把她拥在了怀里。

我刚来到这个城市的第一年,整天在街上漫无目的的游荡着,有次我徒步走到了这个教堂,好奇心促使我进去看看,推开教堂大门的一刹那,我打了个冷颤,偌大的教堂只有一个人,我从远处看到一个女人正双手互握,微微低着头,像是正在圣母的雕像前做着祷告。

我进去的时候,门吱呀的响了一声,但她并没有回头看我!

我在教堂里走马观花的转了一圈,里面摆放着几百个参礼用的桌椅板凳,教堂两边的墙壁上挂着纪念耶稣苦难的十四处“苦路像”,当我走过她的时候,我特意看了她一眼,她紧闭着双目,活像个虔诚的教徒。

她的脸上完全没有表情,看不出喜怒哀乐,当我从她身边走过时,她竟然完全没有反应,似乎在那一刻,她和世界完全是分裂开的,她走入了一个只属于她的世界。

人生有很多时候充满了意想不到的偶然,就在我想要离开的时候,那个女孩居然暗自抽泣了起来,整个教堂特别空旷,她的哭声马上传到了我耳里。

也许是那哭声激起了我的怜香惜玉,我快步走到了她的面前,可我一时间却完全语塞了,不知道该对她说些什么,她的两颊上沾满了泪水,脸色苍白而憔悴。

我和她就那样面对面站着,沉默了大概有一分钟,我终于开口了:“姑娘,你怎么了,我能为你做点什么吗”?

没想到说完这句话的时候,她竟然哭的更加撕心裂肺了,对于一个伤心欲绝的人,任何安慰都是无能为力的,在这点上我有着最深的体会。

我不知道接下来该为她做些什么,甚至有些后悔自己的冲动,我就像个木桩那样站在那里,她的哭声一点点的在我耳边回荡着。

就在我准备转身要离开的时候,她竟然跑过来紧紧的抱住了我,像是抓住了一棵救命稻草,我感到自己被一种巨大的力量吞噬掉,她的头紧贴在我的胸膛上,哭的更加撕心裂肺了。

我更加不知所措了,我能感受到她的身体在剧烈的抽搐着,那一瞬间,我仿佛也被她悲伤的情绪感染到了,脑海里兀自浮现出很多往日的画面,冰冷的监狱和脆弱的人性让我对周遭充满了寒意, 我变得麻木不仁近乎无情,再不相信任何的女人和所谓的爱情,我将自己彻底包裹在坚硬的壳子里面。

可是,此时此刻这个意外的拥抱,那个坚硬的壳子似乎被一个锋利无比的刀子划开了一道。在古城我举目无亲,无依无靠,这个萍水相逢的女人,这个漫无目的的拥抱,却毫无缘由的使我感到莫名的暖意。

那真是有趣的一幕,当她慢慢的停止了哭声,我却戏剧性的哭了起来。当我们回过神的时候,刚才的一幕就好像是一场事先安排的恶作剧,她不好意思的冲我笑了笑,“对不起 ,请原谅我刚才的失态。”

“没关系的,我叫华子,你呢”?

“叫我海清吧,刚才真是失态,你也常来这个教堂吗”?

“不,我只是路过。”

“我也是刚好路过。”

我和海清第一次的偶遇竟然是以这种最亲密的方式。也许这个拥抱有着某种更隐秘的暗示,我们借助对方来抵御冰冷的过往,拥抱却失去了本来神圣的含义,即使后来我和海清敞开心扉谈及过彼此的过去。

可是,一个心照不宣的事实是——我们只是两个世界的人,我和她都有自己逾越不了的藩篱,她挣脱不开以往的道德枷锁和负罪感, 我也难以再去选择相信美好,我们唯一的默契是,我和她都在过去的记忆里漂浮着,爱不会在我们身上蔓延开,我有我的乌云,她有她的沼泽。

从教堂出来以后,天又开始下起了微微的细雨,这时候海清已经改口叫我老公了。尽管还是有些不适应,可心里却无形中有了一种力量。

海清要去距离古城五十公里的一座山上,我们曾经去过那里一回, 后来海清说曾经几次梦到自己一个人在那里,像是寻找什么,但模糊不清。海清总是对那个梦境有种莫名的敬畏,好几次让我陪她到那里。

我提议下次再去,可是海清很坚决,于是我们冒雨坐上了去往那里的直达车。

我们坐在车厢的最后面,外边的风有时透过间隙吹进来,还夹杂着雨丝。海清把头靠在我的肩上,她的头发湿漉漉的,有一种特有的芳香。我用余光看着她,她的眼睛微微闭着,似乎很享受这种时刻。

在雾气朦胧的车里,我和海清头挨着头依偎在一起,彼此的呼吸都能清晰的感受到。

同时,一个长久以来被淹没的问题浮了上来——我和海清会在哪里靠岸呢?我仿佛身在混沌之中找不到出口。

我们都曾经那样渴望爱,甚至用着极端的方式。在这里我们萍水相逢,互相取暖,可是爱情从未在我们的心底真正迸发出来。

不知道过了多久,海清的手机又开始震动了起来。我发现只要手机一响,海清都会警觉的用手把它握的更紧,随之而来的便是深深的惆怅。

“是他打来的吗?”我也不知道从哪冒出的勇气,或者说是心底有了一种力量,去直面那些一直我未曾面对的问题。

“不,不,不是,你别误会,我早就和他没有关系了,华子,我现在彻彻底底属于你一个人。”

我没有继续这场尴尬的对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