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青春的味道带点风

醉拍春衫惜旧香。天将离恨恼疏狂。年年陌上生秋草,日日楼中到夕阳。

云渺渺,水茫茫。征人归路许多长。相思本是无凭语,莫向花笺费泪行。——宋·晏几道《鹧鸪天·醉拍春衫惜旧香》

一种风流在相思,相思却嫌旧梦长。一眨眼时间,已经二十年过去,青春种种恍若昨日。谁人在将近四十岁时,不会想起自己的青春时光,那美好的青春如同欢快的小鸟一般,早已消失不见,徒留记忆。如果重新走进故旧之处,怕不是引起更大相思。

这些只是成年人到妄想。真正身在青春的人,无时不感到青春的残酷和炙烤,精神和身体都一直在蜕变,而外界好像不知不觉一般。细细密密的情绪,似乎也没人注意。随时喷薄的欲望,似乎真的无处导引。青春是一场可怕的炼狱!谁人敢说不是呢?人的成长,从婴孩到老年,是一场可怕的旅程,也正是这种可怕,所以如履薄冰兢兢度日的芸芸众生,才能够求乐若渴,离苦似箭。

这就是十六岁的藤蔓的心态。在大人眼里,藤蔓是一个礼貌懂事的小孩。学习成绩不错,长相白净,个头挺高。找不出什么大的优点,但是确实也没啥大的缺点。藤蔓的同桌叫乔木,乔木是一个文静的女孩儿,留着齐刘海,走路总是弱不禁风的样子。藤蔓说:“乔木,你走路就像林黛玉。”乔木听了小一会儿,小酒窝就露出来:“但是我又不爱哭。”

乔木多聪明啊,藤蔓想。这么聪明的女孩子,以后毕业了就不是我的同桌了。藤蔓的心情霎时有点低落。“肯定有很多人喜欢乔木这么聪明的人哪,就算毕业了,她仍然是大家都欢迎的那一个。”

这点酸楚不能让任何人看出来,藤蔓调整一下心态:“你可不能是薛宝钗呀,因为贾宝玉喜欢林黛玉。”我希望你是主角,这句话藤蔓没有说出来。谁的故事,什么故事的主角,藤蔓也没有讲。为什么呢?不是承诺太轻或太重,而是少年的承诺太过纯洁,见识到精彩的世界后,这种纯洁或许更加纯洁,也可能就变了颜色。

“还有两年就高考,高考以后如果我还喜欢她,就一定表白。”藤蔓心想。

藤蔓所在的学校是一所重点高中,孩子能够在这里上学是许多家长的梦想。学校环境非常古典优美,对藤蔓来说,两排粗壮古老的法国梧桐构成的林荫道,每到春天满眼新绿,夏天清凉无比,秋天落叶满地,冬天从枝桠里看阳光,都是最爱的事。最妙的是林荫道旁边有一座花园,这座花园在市里建筑史上颇有名气,年代古老,样式典雅,藤蔓最喜欢的就是这里。

这座花园中央是一棵巨大无比的核桃树,高耸入云,冠幅极大,树身粗壮,上面有各色刻字,随着岁月流逝,许多刻字早已辨别不清。所以把心事刻到树上,本就是成长的事。因这心事不能在树上久存之故。核桃树旁边有一座小拱桥,旁边有石桌石凳,冬天的时候,下了薄雪,站在拱桥上看雪景,听雪落,真是空灵至极。拱桥前方有一座圆形玫瑰园,里面长满各色玫瑰——大多是红色,卡罗拉。这种红色玫瑰非常艳丽,尤其下雨的时候,玫瑰边缘沾上雨珠,果然风华绝代,璀璨至极。玫瑰园前有一条小径,通向一条石架长廊,这座长廊又称“紫藤幽径”,因为紫藤花种满了长廊左右,紫藤到了夏末,叶子密密麻麻,藤蔓垂来垂去,紫藤花串也荡来荡去,坐到长廊石凳上读书,真是美不胜收,人间享受。

藤蔓喜欢这里。

藤蔓长得很干净,自从赢得了全国物理竞赛一等奖后,他离大学又近了一步。同班同学里,他有一个朋友叫余瀛。余瀛和他一路从小学上到高中,除了初中二年级,他们一直一个班。余瀛是班里的特长生,他的特长是画画。和藤蔓比起来,余瀛长得带些纤细的幽默感,总是随时会笑出来的感觉。因为常年埋头画画,他的话不多,所以汹涌的幽默只能埋在心中,只是偶尔的笑意让人觉得这个人心中一定有一片诗意的汪洋大海。和余瀛交朋友是因为两个人从小就认识,一起玩儿,一起吃,一个宿舍,回家也一起,两家住得太近了,就楼上楼下。“以后我们要分开走,不然影响女孩子注意我。”余瀛不止一次这样说,然而只是说说而已。每次放学,仍然是两个人一起跨上自行车,有默契的一起回家。

余瀛的妈妈是个中学老师,他的爸爸早年间离开家庭,和另一个阿姨结婚,所以他有一个同父异母的妹妹,却没有亲兄弟。余瀛看起来不太在意这件事,他和爸爸经常在学校碰到,因为爸爸是学校的电工。爸爸这个电工可不一般,因为爸爸的爸爸是学校的老校长。爸爸年轻时喜欢物理,后来考上物理专业,在大家的不理解中回爷爷学校当了电工。有人说,因为爸爸的一个同学在学校触电受伤,爸爸才想作电工。但具体怎样,只有爸爸自己知道。余瀛碰到爸爸的时候,心里是高兴的,但是爸爸总是很忙的样子,自己也不知道和爸爸说什么,只好更快步的走掉。有时候,宁可没有碰到,因为应对内心的小小失落的感觉,不是很甜。余瀛的妹妹很可爱,但是他总是说:“多个给我爸养老的,挺好。”至于妹妹的长相,是否可爱等等,他从来不说。这也是他的小小心事吧。

藤蔓爸爸是学校的副校长,妈妈是英语老师。藤蔓的爷爷奶奶都在乡下,外公外婆是高级知识分子。普通的爸爸凭借什么娶到了优秀的妈妈,藤蔓一直都弄不明白。不过无论外公外婆还是爷爷奶奶都喜欢他,这就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