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沉沉,流水院在今晚显得格外冷清,四周只有偶尔传来的虫鸣声,打破了这寂静的夜晚。
夏疏苇费尽力气,终于将男人拖上了床。
可是心里却又一次犯起了难。
十六载春秋,夏疏苇的生活几乎仅限于流水院与山林之间,所见男子寥寥无几。
除了她的师傅和师兄弟,便再无其他。因此,当这个陌生男子突然出现在她面前,
她的心中不禁泛起了一丝羞涩,这羞涩是源于一种难以名状的情愫。
她从未与除了师傅和师兄之外的男子如此近距离地接触过,更未曾为他们脱下衣物、检查伤势。
这一切对一个豆蔻女子来说,都是那么陌生而又新奇。
医者无论面对的是何人,都要尽自己所能去救治。因此,她强压下心中的羞涩。
心中默念着“医者面前不分男女”,便开始为男人脱去衣物。
一个玉佩悄然从男子的衣襟中滑落,轻轻触地,发出一声“叮咚”的清脆声响。
夏疏苇闻声立刻停下了手中的喂药动作,俯身将玉佩拾起。
她仔细审视着这块玉佩,它散发着柔和而温润的光泽,触感细腻。
令人遗憾的是,玉佩上并没有任何显眼的图案或文字,无法透露出男子的身份或来历。
夏疏苇沉思片刻,心想这块玉佩既然是男子贴身携带的,定然对他有着不凡的意义。
于是她小心将玉佩放置在旁边的桌子上,心中打定主意,等男子苏醒后,再将这重要的物品归还给他。
想着男人还是个伤患,她的动作不由得变得轻柔而熟练,尽量不弄疼他。
当男人的衣物被脱下后,夏疏苇的目光落在了他的面纱上。
在山上时,她曾担心男人醒来后会找她算账,但现在男人受了伤且中了毒,显然需要依靠她来治疗。
她没有了后顾之忧,决定一睹庐山真面目。
随着面纱的缓缓滑落,男人的真容逐渐展现在夏疏苇的眼前。
他如瀑的青丝凌乱地洒在身后,增添了几分不羁的气息。
而那双极好看的眉,眉角微微向上扬起,仿佛能勾人心弦。
如利刃雕刻而成的五官散发着冰冷的气息,薄薄的嘴唇好看的抿着,深邃得看不到底的眼睛,
虽然脸上血迹斑斑,却也挡不住男子的昳丽容貌。
夏疏苇心中微微一颤,但随即恢复了冷静。
她深吸一口气,开始专注地为他清洗伤口。
男人的伤口溃烂得相当严重,但幸好在山上时,夏疏苇已经及时为他进行了初步的清理。
此刻,伤口的状况虽然仍旧不容乐观,但相比初见时已经有了很大的改善。
她轻叹一口气,又为他简单地擦拭了身子,尽量让他感觉舒适一些。
完成这些后,她轻手轻脚地出了门,心中开始思索起男人的毒伤。
这种毒非常罕见,自然而然解起来也相当棘手。要想完全剔除此毒,恐怕还需要很长一段时间和不少精力。
师傅的机关术应当是没什么用了,但是师傅多年游历确实有许多珍稀草药,的确可堪一用。
夏疏苇回到大师兄的药房内,先是从药柜中取出几种能够抑制毒素蔓延的草药,黄芩、黄连、黄柏、知母被称为“三皇母”。
将这些草药研磨成粉,又加入适量的清水,调成糊状,然后小心翼翼地敷在男人的伤口上。
这样既能防止毒素进一步侵蚀他的身体,又能为后续的解毒治疗打下基础。
接着,她开始准备解毒的主药。这种解毒药需要多种珍贵药材。
北川的穿山龙,南蛮的狗脊,还有仅仅长于沙漠之地的木防己,是三味重要的药引,且制作过程极为复杂。
辅之可以毒攻毒,以乌头、芫花、半夏之毒,因风险较大,故当今医者甚少使用。
夏疏苇决定冒险一试。
她完全投入到药材的研磨、调配之中。
在其中有火制四:有煅、有炮、有炙、有炒之不同,水制三:或渍、或泡、每一步都小心翼翼,生怕出现任何差错。
《本草经》里记载,凡药制造,贵在适中,不及则攻效难求,太过则气味反失。
真竹沥虎耳草,至于牡蒿,红丝线,须皮去肉,或去皮须肉,或须根去茎,又须花须实,依方拣采,洗净洁备用。
一旦解药配制失败,不仅无法救治这个男子,还可能对他的身体造成更大的伤害,可能就一命呜呼了。
经过一夜的忙碌,夏疏苇终于成功配制出了暂时可以压制毒性的药。
功夫不负有心人,日上树梢,她看着手中的瓷白药瓶,紧蹙的眉头中于松动了一些。
她迅速将炼好的药瓶打开,一股淡淡的药香随之飘散而出。
她小心翼翼地倾倒出几粒药丸,放在一旁的碗中,然后加入适量的米糊,用筷子轻轻搅拌,直到药丸完全融化在米糊中。
接着轻轻扶起男子的头,将调好的药糊靠近他的嘴边。
她注意到男子的嘴唇有些干裂,便先用棉布蘸了些温水,轻轻润湿他的嘴唇。
然后,一手稳住男子的头,一手将药糊缓缓喂入他的口中。她喂得小心,怕药糊呛到男子或流出来浪费。
又紧盯着男子的反应,见他顺利咽下药糊,才稍稍松了一口气。
就这样,她一口一口地喂着,直到男子将整碗药糊都咽下去。
接下来就听天由命了……
夏疏苇细声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