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为什么

“这。”外面远处一个熟悉的声音传来。“就是这附近了。可不能让他们跑了。”

还没逃掉。怎么可能。不对,是血迹,血迹暴露了我们的位置。

“可恶。”我低声道。“从窗户走。”随即拉起学姐的手。

两个人影越来越近。

想要起身但却一阵眩晕,又瘫倒在地上。

“你先走……”已有些神志不清,浑身感到一阵冰冷,像是坠入了一片飘着冰的湖,还在向着那无底的深渊沉没。只有手中外来的温暖让我还记得自己还活着。

我松开了手。湖底的阳光消失了,任由无边的黑暗包裹我,又好似升入太空,空气越来越稀薄,无助的伸开手,却发现自己看不到自己。

屋外踩踏着落叶的脚步声格外明显,是好听的沙沙声,像是一个明媚的清晨,我路过公园。

松开的手不再传来温度,随后是另一个僵硬的脚步,是在水泥地面上走路发出的,很响很响,是恶魔的铁锤在敲打将死之人的头颅。

走了就好,走了就好。他们不会想背条人命的,一定会带我去医院的,一定的。

“在这。”

找到我了吧。

可是是学姐的声音。

“你们先救他,我……你们随便……”

混沌中睁开眼睛,她就这么站在外面,月下仍是那一头白发,和飘落的闪着光的泪珠。

好想再伸出手,能抱抱她。可实在太遥远太遥远了,拼尽全力也只能再看她一眼了,对不起。

……

醒来时是在医院。

可宁愿再醒不过来。

洁白的床单,洁白的天花板,仿佛再没了别的色彩。

学姐就呆呆地在床边坐着,一动不动。她直勾勾地看着地面,满头的白发就这么散了下来,凌乱不堪,甚至夹杂了些泥土。

“203床病人醒了。”是病房外的一位护士向医生通知。

“还有没有哪里不舒服?”不一会医生过来了。

“我没事了,你们有没有给她……”急忙说到一半却感觉到学姐拉了拉我的手,便不再往下说了,“没事。”

“额,这位小姐昨夜到这之后就是这样了,谁跟她说话都没用。在这坐了一夜。”护士回应道。

“好的,麻烦各位了。”

“话说您伤的可真重,请好好休息吧。”又给我基本检查了一番,确保并无大碍后便都离开了。

此时病房里并没有其他病人,只是一片寂静。

我起身下床,幸好仍有这点力气。坐到学姐旁边,她的手已经垂下来了,头低的更低。

我不知该做什么,只是忍不住摸了摸她的头,想要帮她整理下那头白发。

但她却如同触电般抽搐了一下,转而慢慢抬起头,我看到那双早已死去的眼睛——竟能从黑白的眼睛中看到无尽的黑暗——紧紧盯着我。

“连你也要……”她的拳头默默握紧了,又泄了气般转过头去。

“别碰我,好脏。”她语调低沉地几乎听不见,“对不起,再见了。”

接着她站起身来,快步跑出了房间,没来的及让我再说一句话。

为什么。

已有预料会发生什么,但还是没想到竟一点阻止的机会都没有。再等等,老天啊,再等等吧。

赶忙跟上,但终是晚了一步,在医院大门口失去了她的踪影。

会去哪啊。在路口徘徊,心中想着她之前的每动作每句话。

对,脏。

不止一次望到过西面的大河,那条河很宽,一定也很深。

我只有一次机会,若是不在那该怎么办,可似乎只有这一条线索了,只能试试了。

一路狂奔,几乎忘记了自己仍是个病人。只是一定要赶上啊。我们还要一起回去。

这是不可舍弃之人。

那头白发突然与记忆中的一个背影重合,似乎想起了什么。

更加快了速度,只两分钟便到了近河的地方。远远看到有个身影正在慢慢向河中走去,河水已临近她的脖子。

赌对了。

“学姐。”我尽自己最大的力气喊道。

那身影顿了一下,但随即又向前走了。

正是那一顿,我已来到河边。脱下外套扔在河岸上,趟着水向更深处走去。

这河远比我想象的要深,未到中央河水已没到下巴。好在学姐只在前面两步了。

“不要,回来。”向前伸出手,却始终碰不到她。

那场梦,是真的吗。结尾处的那个白发少女越发清晰,带着鲜活的让人畏惧的眼神,她头顶的路灯直射着我的眼睛,那天我也伸出手,想要挡住刺眼的光,却不小心模糊了她那白暂的毫无血色的脸庞。

手中忽然温暖起来,是她拉到了我的手。顺势一拽,这才让她的脸脱离了水面,拉到了我身边。

拉着她向岸上走去,她只如若一具傀儡般。

这的夏天并不热,反而会时不时有阵阵凉风,这山间的风真是温柔,是拂过万物后,把这方天地一并带给了我一般。

“披上吧。”是刚脱下的那件外套起了作用。

她没说话,默默接下了。

于是我们就坐在这河边,看着太阳从山间落下,等着这晚风吹干我们的衣裳。

始终一片沉默,惟留了那不休的蝉,在死前赞颂着这世界。

现在她很难再面对那件事,检查什么的也只能慢慢来了。

直到天完全黑下去。

毕竟一夜没睡,学姐打了几个哈欠,竟迷迷糊糊倚着我的肩睡着了。明明身上的水早已干了,我的肩上却莫名一阵温暖,又有些潮湿了。

……

“喂,醒醒了,回去吧。”已快要十点了,我叫醒她。

醒来时她表现的有些惊讶,但也只是一刹那,随后又恢复成那张毫无表情的脸。

早已看不到人的土路上,也只有月光能照亮前路,这位白发的少女跟着身着蓝白条纹的病患服的我,真是一幅奇特的画面。

回到病房,我让她在床上睡,她不肯,只能等着她靠在椅子上睡着后,又把她抱到了床上去。

我毫无睡意,坐在窗边的凳子上,默默思索着那些残缺的记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