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天荒谷

生在这样一个家庭里,陆远注定是对生命不太重视的人,他见过无数的死人,见过惨无人道的刑罚,也见过惨绝人寰的战场,但他依然对眼前的一幕感觉到愤怒。

死亡并不是不可接受的事,但他很难理解,一个如此幼小的女童,为何要在死前承受这样的苦难,做下这件事的人,又是如何在那般脆弱、痛苦得嘶吼中犯下如此畜牲不如的罪行。

“虽然不知道要如何说你才会相信,但我可以试着帮你报仇,所以我希望你将发生的一切告诉我。”

陆远上前一步,拦住了快要走过的中年男人,十分诚恳的说道。

中年人只是微微抬起那无神的双眼一瞬,继而便继续向前走去,一步又一步,默然的从陆远身边擦过。

“赌一次又何妨?”陆远转身望向他的背影,“你此去是寻死,既然再也没有什么能失去的了,那若是我能做到你就赚,若是我什么都不做,对你也没有丝毫影响。”

中年人终于是停下了脚步,佝偻的身子依然微微向前拖着身后的黄布,头却转了过来,定定的望向陆远。

说实话,虽然对方的眼睛望在自己的身上,但陆远却始终觉得他并不是在看自己。

“好啊。”

中年人忽然开了口,松开了肩膀的黄布,身体似乎一瞬间丧失了所有力气,瘫坐在地上。

他只是喘息了片刻,沙哑的声音立刻响起:“谷家,在这南域天荒谷是唯一的修行世家,也是这片地界的管理者,无论是什么人,都在他们的管辖之内。”

“以往,谷家超然外物,很少染指俗世,但这十多年来,他们颁布了很多规矩,一切有了不同。”

“我只是一个小小的货商,平日里自是不敢违背,十分平静的生活着,可这一切在两年前忽然发生了变化。”

“当年,我带着妻女一同去谷家进贡,在那之后,谷家就有人找了我,说是谷家缺人,让我妻子去帮忙一段时日,酬劳十分丰厚。”

“我虽没有第一时间答应,但已经心动,后续自然是应下了,我妻子也去了,而且顺利的回了家,可她回家的时候我刚好外出,所以不知道发生了什么,甚至有一丝担忧的心都放下了。”

“在那之后,我妻子去往谷家就成了常态,那时我还暗自庆幸与谷家拉近了距离,丝毫没有感受到妻子的变化,直到我妻子有一日回来后昏迷,我带她去往医馆才知道了一切。”

他的语气几乎没有变化,十分淡漠,只是偶尔会喘气停顿,就像在说别人的故事,完全没有情绪变化。

“我当然不可能再让她去谷家,甚至我想着豁出这条命去和谷家同归于尽,可我做不到,我只是个普通人,我只想好好活着,所以我带着妻女准备一同离开天荒谷,但谷家没有给我这个机会,他们强行带走了我的妻女,却让我好好的活着,一直活到现在,成为了一具行尸走肉。”

他忽然嗤笑了一声,也不知是在笑谁。

“呵,我叫他们连我一起杀了,但是他们说不行,我问为什么,他们说这样很有意思。”

话落,他沉默着站起身,再次以那瘦弱的身躯拖起黄布,再次缓缓出发。

“我听闻,谷家那个老祖快死了,压不住下面的人,所以他们行事才开始猖狂。说是修行世家,他们谷家能够修行的也不过三五人,也只能在这偏僻之地作威作福罢了。”

最后,他还是抱着一丝希望说了这些话,但随后又更加淡漠的说道:“人间,其实和地狱没什么差别。”

“先别死,等着我。”

陆远只是说了这一句,也不管对方听没听到,转身就朝着对方的来路而去。

随着道路前行,他很快便进入了一个硕大的峡谷之中,左右两侧皆是高耸如云的山崖,巨大的山谷内亮着火光。

远远望去,可大致看见一个长条形状的城镇,很大,少说都有上千户人家居住在此,而这些人,都被所谓的谷家掌控着生死。

当个人的力量完全超越集体之后,律法显然没了约束,也就是说,一个地方的生存的环境竟然完全由掌控者的善良来决定。

这当然不是一件好事,不过,陆远也没有心思思考这些,他只是扫了几眼,就基本上确定了谷家的所在,那个最大的宅院灯火通明,实在是显眼。

他不确定自己有多少时间,但既然是蓝色烟雾,就说明他有能力完成这个愿,最多也就是难度大一点罢了,所以没有太多值得犹豫的,一路上他都未曾停顿,径直朝着那通火通明的宅院走去。

直至高耸的朱红色大门出现在他的眼前,他才停下安静的站立了片刻。

寂静的夜晚中并没有多少声响,他抬头暼了一眼最上方牌匾一眼,确定自己并未走错,接着一脚踹开了大门。

砰!

夜色中这声巨响恍若惊雷,瞬间惊醒无数已经入眠之人,安静的城镇又亮起了许多火光,纷纷打开窗户朝着响声传来的方向望去。

距离近的人一眼便看清发生了什么,但他们依旧不可置信的揉了揉眼睛,似乎认为自己看错了。

毕竟,在这天荒谷中,那座朱门大户堪称神祇,而现在竟然有人踹开了大门,这样一幕即使出现在眼前,他们都有些不敢相信。

可事实就是事实,他们终于确定,有人踹开了谷家的大门。

其实,最为吃惊的并不是看到这一幕的百姓,而是生活在朱门大院里的谷家之人。巡夜的守卫第一时间便看见了来人,但他们却极其不称职的愣在原地。

片刻后,他们才反应过来迎上去准备阻拦,但心里依旧感觉十分荒唐。

“不知死活的东西,快抓起来,等家主发落!”

话音落下的同时,说话之人的脑袋也随之落下,接着是周边传来的怒吼、尖叫……最后却又一次陷入了短暂的沉默。

所有的话语,不过一息之间全部消失,而地面之上却多了数十具分离的尸首。

继而,一股威压从宅院的深处蔓延而出,眨眼间便笼罩在整个宅院之中,三道身影纷纷踏空而出,落在了院中。

“阁下一言不发就杀人,不知我谷家有何得罪之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