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8章 人人都想做许三多，人人都是许三多

晋省祁县，乔家大院。

里面人来人往。

原本成为民俗博物馆的老宅子，迎来了央视剧组《乔家大院》的进组。

实地取景好几天了。

“哎張译，出去逛逛？”

“我不去了马哥，你去吧。”

張译冲着同为配角的演员笑笑。

并不起身。

依然蹲在片场旁边，看着里面的演员拍摄。

“今天都没咱们的戏了，你还看啥。”

同行的演员说着，头也不回走出老宅。

好容易来古城这边，四处转转多好。

張译没去管那些。

出神地望向拍摄中心。

唉！

他内心暗叹一声。

耳边不自觉又响起了上午在片场，导演胡玫说过的话。

“你今年多大了？”

“27了。”

胡玫听完，摸了摸張译的头。

然而说出来的话却让他哇凉哇凉的。

“哦，27了，男演员28岁再出不来，就洗洗睡吧。”

心里像是堵了一块大石头。

因为按照胡导演的话，留给他的时间不多了。

胡玫导演根本没想到。

她的一句无心之言，会让張译“脆弱”的心灵受到多大的打击。

差点直接干自闭喽。

即使拍完戏，仍蹲在片场。

久久不愿离去。

“28，28……”

張译喃喃自语。

心情颇为压抑。

27岁离28岁只差1年。

而他距离爆火之日，谁也不知究竟还要历经多少年！

回想当年接连报考军艺、中戏，前者是因为体检不达标，后者则是因为长相，直接被招考老师劝退了。

哪怕进入战友话剧团，張译照样走的很艰难。

经常得到“没有表演天赋”、“你演戏就是个死”的评价。

因为他的外形条件并不优越。

就曾被人取笑为“驴脸”。

偶尔能拿到一些角色，也只能在剧组里跑龙套。

连镜头都没有几个。

演个配角也能高兴半天。

“收工咯。”

随着一声吆喝，剧组收工。

張译茫然地跟在人群往外走。

连盒饭都没拿。

浑浑噩噩回了住处。

直到一个电话的响起，才把張译从神游天外中拉回。

“喂張译，告诉你一个好消息，爱尔纳突击要拍成电视剧了……”

“啊，真的？”

听到曾经的战友传来的消息，張译瞬间打个激灵。

就在去年，他们话剧团解散前表演的最后一场戏便是《爱尔纳·突击》。

張译至今还能想起大家举着钢七连的红旗，大声诵读着话剧的台词，声音回荡在空阔的舞台上。

“机会，这就是28岁前最后的机会！”

想起胡玫导演的话，再回忆起在战友话剧团的日日夜夜。

他觉得机会来了。

要知道，这部话剧他们不知排练演出过多少次。

差不多每个人物的台词，他都背过一遍。

记得滚瓜烂熟。

对于剧中每个角色，張译有他深刻的理解。

没有人比他更懂得角色的性格特点。

没有！

“导演还是康洪雷，应该有戏。”

張译眼前，浮现出文工团解散前最后一场谢幕时。

那个粗犷、憨厚的男人冲到台上，与每个演员激动拥抱的场景。

然后两人就这样认识了。

并且他还在《民工》这部戏里，接受过康导的指导。

算得上有一番交情在。

張译按捺住内心的激动。

不停在屋里翻找信笺和笔。

心绪不平地开始在桌上写起来。

只见信笺上第一行中间，赫然写着“我的请战书”五个大字。

“尊敬的导演，冒号。

我是部队文工团的演员，我们团有着近七十年的光荣历史，我个人对部队有着很深厚的感情和说不清的军人情节。

我申请参加《士兵》这部电视剧的拍摄……”

張译一边念念有词，一边下笔飞快。

写着写着，他忽然停住。

“不行，不能把目标定的太低，得改改。”

想到这，他临时起意。

把“做梦都梦见过自己演史今”改成了“做梦都梦见过自己演许三多”。

改成“许三多”后，他满意点点头。

就像去谈价一样，你砍价不要拦腰砍。

直接往脚底板砍去，容易得到一个比你预期更低的价格。

“嗯好了，这样即使捞不着男一号，也能分个好点的配角演。如果踩了狗屎运能让我演许三多，嘿嘿……”

張译忍不住存在这样美好的一丝幻想。

真有意外，他赚大了。

肯定是祖坟冒青烟。

很快，張译洋洋洒洒写完。

两大页将近三千字。

咕咕！

刚写完，張译忽然感觉到肚子在抗议。

饿，好饿呀。

“哎呀我还没吃晚饭吧。”

他摸了摸肚子，好像连晚饭也没吃。

不过正事要紧。

張译忍着饿，先跑去把请战书给寄了再说。

成败在此一举。

……

千里之外的京城。

康洪雷同样在和朋友聚会。

饭桌上，大家推杯换盏好不热闹。

不过却有一个年轻男子不时观察席间众人。

尤其是声名在外的导演康洪雷。

直到聚会快结束。

这个年轻人瞅准机会，坐到了康洪雷的身旁。

“康导。”

“思诚啊，最近过的咋样。”

康洪雷见是陈思成，很随意地交谈着。

两人在去年刚刚合作了电视剧《民工》，陈在剧中扮演男二鞠双元。

因而比较熟悉。

“挺好的，康导。”

陈思成露出温暖的笑容。

银牙闪烁。

“知道您最近要拍一部军旅剧的新戏，所以我厚着脸皮想问问，你觉着我怎么样，能不能演男主？”

“你演男主角？”

康洪雷诧异看了对方一眼。

这才几天呀，怎么你就知道了。

“消息倒是灵通。”

“不灵通不行啊，我太想进步了。”

陈思成丝毫不觉得有啥不好意思。

两人上回合作感觉挺好。

况且康导是个爽直的内蒙汉子，拐弯抹角反而不美。

“本来我也想找你的，没想到你先问起我来着。”

康洪雷不以为意。

拍戏并非见不得人的事，公开招演员没啥。

“但我认为你不适合演这部戏的主角，剧本我带着呢，不信你自己看，看完就知道了。”

他随即大方地从包里取出士兵突击剧本。

拿给陈思成。

“我还不信了，我演不来这个主角。”

陈思成开始翻阅剧本。

心底老大不服，憋着一口劲。

因为他从小到大，基本都是家长口中别人家的孩子。

16岁他第一次离家顺利考入谢晋影视艺术学院，并和小燕子成了同班同学。

96年考进上戏，指导教师为李学通教授。

哪怕99年因打架被上戏开除，但两年之后经李教授推荐，陈思成通过努力顺利进入中戏。

01年参加拍摄“统一冰红茶”广告，演唱广告主题曲《让年轻更闪亮》，并签约华纳唱片。

在02年大三时出演电影处女作《法官妈妈》并获得百花奖最佳男主角提名、华表奖最佳新人提名，获得了京城大学生电影节最佳新人奖。

这样顺风顺水，成绩亮眼。

使得陈思成自有一股傲气。

康洪雷安静地等着。

也不急。

大概过了一个小时，屋里只剩下他们两人。

陈思成终于抬起头。

“康导，我可以胜任许三多的角色。”

“不行。”

康洪雷直接否了。

陈思成非常不甘心。

“剧本我读完了，我不觉着有什么困难，是怕我不能吃苦，还是嫌我演技不够好？”

“虽然你现在没多大名气，还有不安分的缺点，但不可否认你有天分，也能吃苦，是个做好演员的苗子。”

康洪雷与陈接触过几个月。

一段时间相处，认为对方是个做演员的好苗子。

“那为什么？”

“很简单，你长的很帅。”

“就这？”

听完，陈思成难以接受。

多么搞笑的理由啊。

长的帅有什么错？

“就这，没别的原因。”

康洪雷并不看好陈来演许三多。

这个有事没事就拿出镜子臭美的家伙，怎么能演出憨憨傻傻的许三多，形象这块就给否了。

“我可以像拍民工时一样，先去体验生活，融入到角色中去。”

陈思成说的是上部戏，他们演员在工地上与真正的民工同吃同住同劳动。

干了十多天活，自毁形象变成了真正的民工。

效果拔群。

最后戏拍的很顺利，令康洪雷极其满意。

因而陈思成希望能复制上部剧的成功经验。

为了主角，他甘愿不要形象。

“可以叫化妆师把我扮丑嘛，我不介意。”

“不不，这不是扮丑扮帅的问题，外表只是小问题。”

康洪雷的态度毫无改变。

这下，陈思成急了。

他站起来，音调拔高。

情绪很激动地表示：

“您都说了，外形是小问题，我可以用演技来弥补外形，我保证。”

“我承认有那种演什么像什么的人，但那种太吃天赋，实在是稀少。”

康洪雷没否认有天生的演员。

从娘胎里带来的灵性，演技浑然天成。

可惜这样的演员凤毛麟角。

“再有一个，即使是这样天赋型的演员，那也会被年龄、外形等条件限制，没办法与所有的角色适配。”

除了演技外，康洪雷也强调了形象对于角色塑造的影响。

举个例子，假如剧本对人物的设定是耄耋之际的老人。

叫你陈思成去演，合适吗？

“不合适。”

陈思成干脆摇头。

他才20多岁，哪里能演的出8、90岁的样子。

根本就不是演技的问题。

“就是啊，演技能够弥补外表的缺陷，但有时候没法完全补齐，让本山去演英俊潇洒的年轻帅小伙，他能行么？”

“呵，康导你开什么玩笑。”

陈思成自己都忍不住笑出声。

亏您想得出来，叫长相显老的本山大叔演年轻帅哥。

“你看叶童演的许仙，女扮男装演的多好，但等到她演倚天屠龙记里的赵敏，便遭到很多观众的非议。”

康洪雷举例说明。

一个演员的外表，也会对扮演的角色产生影响。

“在剧本里，许三多是个憨厚老实的农村娃，三棍子打不出一个屁的那种，甚至在许多人眼里很傻。”

而在他眼里，陈思成是个精明的心机boy。

两人形象截然相反。

再如何去演，终究画虎不成反类犬。

“剧本里其实符合你形象的是成才。”

“嗯嗯呃。”

听到这话，陈思成连连摇头。

假若没看过剧本，他兴许对男二很满意。

可看了本子他发现成才在憨傻的许三多面前，成了个精明市侩的家伙。

成才的人设形象，注定不讨喜。

现在的观众不喜欢这种人。

“我要演许三多。”

陈思成一门心思要演许三多。

咬定不松口。

并且有着充足的理由。

“我觉得对目标的坚持，对于目标坚定追逐，就是许三多。”

康导认为他没有许三多的形。

而陈思成提出他具备了许三多的神。

拥有相同的精神品质。

“不，你永远成不了许三多。”

在康洪雷眼里，许三多的“傻”不光是一种憨实、木讷。

正是成长环境塑造出憨傻又执着的性格，保留了人性的美好。

简单说，许三多拥有一颗赤子之心。

往往只求付出，不刻意去追求回报。

淡泊名利。

但陈思成不同，他所谓的坚定和执着，完全有目的性。

有着十分功利的导向。

哪怕再朴实的外表，依旧能从他眼底深处透出精明的光泽。

不同于真实的木讷。

“你们的成长环境截然不同，你没法真正去理解许三多。”

最后，陈思成带着失望而归。

很快，李飞在跟康洪雷的电话中也知道了此事。

嘻嘻，想不到陳狗你也有今天。

被丑拒了吧。

虽说他不像网友那样气愤填膺说什么刀在手杀陈狗。

可一想后世大名鼎鼎的百亿导演吃瘪，不自觉会带上幸灾乐祸的心态。

“我都演不了许三多，他还想演许三多。”

真是big胆。

头脑一热时，李飞何尝没动过这份小心思。

然而康洪雷坚持不答应。

加上他热血下头后，也清楚不适合许三多一角。

这许三多，只能由那个人演。

只有那一位，才能演出真正的许三多。

“后来他还想说演成才的。”

康洪雷说起，颇有点遗憾。

他是比较欣赏陈思成。

可惜小陈来晚了一步。

成才一角被提前预定了。

而且预定成才的演员，比陈思成更帅、更精明、更有才华和……财富。

至于演技，不好对比。

不过对于角色的理解，明显是李飞更胜一筹。

“其实我觉得许三多和成才是同一个人，我们每个人的身上都有他们两个的影子。

成才是当今社会我们生存的手段，一种技巧，是一种外化的我；许三多是我们国人从娘胎里出来就自有的，道德的东西，是一种内化的我。

他们两个同时前进，同时出发。”

当时康洪雷听到李飞的话，整个人被惊呆了。

万万没想到，对方的观点与他如此契合。

惊人的相似。

当年他在电视台里做编外，几年没拿过一分钱的工资，何尝不是现实版的“许三多”。

所以他对李飞扮演成才，表示一万个赞同。

“可惜了小陈。”

“呵呵，抢不过王宝強，我还抢不了你陈思成？”

见康导叹息，李飞还是深表同情。

随即话锋一转。

极为贴心给康洪雷出了个主意。

“康导你的爱才之心我懂，可以给他换一个角色嘛，比如吴哲。”

李飞大方的很。

同样认为不能浪费人才。

至于陈思成与大黑牛李辰谁能笑到最后，他就不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