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2章 买醉

陈风迈着沉重且踉跄的步子踏出法庭，阳光洒在身上，却驱不散心底的阴霾，那股子寒意像是在骨髓里生了根。

离婚官司调解失败的愁绪，像一张密不透风的网，将他死死缠住，每一次挣扎，都勒得他更喘不过气。

回到公司，文件在眼前堆成小山，字里行间却似都幻化成林婉熙决绝的脸和悠悠怯生生的眼神，脑里混沌一片，手头工作全然没了进展。

傍晚时分，霓虹初上，城市被裹进一片光怪陆离里，陈风拖着仿若灌铅的双腿，游荡在街头，不知不觉停在了一家酒吧门口。

那闪烁的招牌，像一只诡谲的眼，蛊惑着他内心的落寞与疲惫，终是推门而入。

酒吧里烟雾缭绕，酒气与香水味杂糅，音乐震耳欲聋，人们在舞池肆意扭动，似要把白日的烦恼都甩进这迷醉光影。

陈风寻了个角落坐下，没多会儿，面前酒杯已堆成排，酒水入喉，辛辣烧得眼眶泛红，脑袋也愈发昏沉，往昔种种在眼前走马灯般晃悠。

正恍惚间，一个清脆声音穿透嘈杂：“大哥，你咋一个人喝这么多呀？”

陈风抬眼，瞧见眼前站着个姑娘，看着二十出头模样，素面朝天，眉眼弯弯透着股子未经世事的单纯，齐肩短发随着动作轻晃，白衬衫配着浅蓝色牛仔裤，简约得像朵绽在市井喧嚣里的雏菊。

陈风舌头打着结，摆摆手：“小姑娘，你不懂，男人的烦心事，都在酒里咯。”

姑娘没被这冷淡打发，反倒拉过把椅子坐下，自顾自说起话来：“我叫晓萱，大哥你一看就是有故事的人，说出来，心里也舒坦些嘛。”

陈风盯着她，心里暗忖：【这丫头，倒像个热心肠的小天使，闯进我这糟老头子的“伤心地”，可我这一肚子苦水，倒给她听，合适不？不过瞧她那认真样，说不定倾诉下，能松快松快。】

想着，话匣子就开了，从创业艰难，到专利纷争，再到家庭破裂，一股脑儿倒出来，晓萱听得眼睛瞪得溜圆，时而皱眉，时而叹气，那模样像极了真心在为他遭的罪难过。

几杯酒下肚，陈风醉意更浓，身子摇摇晃晃，晓萱忙扶住他，“大哥，你喝太多啦，我送你回家吧。”

陈风嘟囔着拒绝，却拗不过她，被搀着往门外走。

刚到门口，一阵夜风吹来，陈风胃里一阵翻涌，“哇”地吐了一地，秽物溅到晓萱鞋上，他慌了神，手忙脚乱想找纸巾擦拭，结结巴巴道歉：“对……对不起啊，丫头，弄脏你鞋了。”

晓萱却满不在乎，笑着说：“没事儿，大哥，你站稳咯。”那笑容在夜色里像束暖光，让陈风心里一热。

此后，晓萱像是陈风生活里意外闯入的一抹亮色，常联系他，约着吃饭、散步，听他倒苦水。

一回在公园长椅上，陈风又唉声叹气说起悠悠抚养权，晓萱歪着头，眼睛亮晶晶，拍着胸脯保证：“大哥，你是好爸爸，肯定能争取到的，我帮你出主意！”

说着，掏出个小本子，上面密密麻麻记着些儿童喜好、亲子相处妙招，像个准备应考的学生，陈风瞧着，嘴角不由泛起苦笑，心里却满是感激。

可生活从不给人喘息，公司里新合作项目又出问题，合作方临时变卦，要求追加高额投资，否则撤资，股东们急得像热锅上蚂蚁，天天围着陈风吵吵。

陈风一边焦头烂额应对，一边还得筹备抚养权官司二审，整个人瘦了几圈，眼窝深陷，胡子拉碴，每次照镜子，都被自己这憔悴样吓一跳，

【我这是被命运当球踢呢，还是老天看我太“舒坦”，故意整这么多幺蛾子，可不能垮，悠悠还等着我，公司也不能倒。】

林婉熙那边，也没闲着，为了在官司里占上风，四处拜访育儿专家，请教教育经，家里布置得更像悠悠专属“成长乐园”，玩具、书籍分类细致，还专门请名师给悠悠辅导功课、培养才艺，照片视频拍了一堆，证据做得十足。

悠悠夹在中间，愈发沉默，成绩也下滑厉害，老师多次联系家长，陈风和林婉熙一碰面，气氛就剑拔弩张，互不相让，指责声中，悠悠的眼泪成了这场战争里最无辜的牺牲品。

二审开庭，法庭气氛依旧凝重得能拧出水来，双方律师唇枪舌剑，火力更猛。

陈风公司律师拿出新财务报表，展示雄厚资金储备与未来盈利预估，力证能给悠悠“金汤匙”生活；

林婉熙律师则呈上悠悠近期各类获奖证书、才艺展示视频，强调稳定家庭氛围对成长关键，还请心理专家出庭，剖析离异家庭孩子心理隐患，矛头直指陈风“失职”。

陈风听着，心里窝火，双手握拳，指关节泛白，暗暗骂道：

【好家伙，这是把家底都翻出来“战斗”啊，我在悠悠心里就成“坏爸爸”啦？我那些陪伴就被一笔勾销？】

轮到他发言，他深吸一口气，平复情绪，讲起悠悠幼时生病，自己守在床边彻夜未眠，喂药擦汗；讲工作间隙，远程陪悠悠做手工、讲故事，声泪俱下，法庭里不少人都为之动容。

休庭时，龙新月递来咖啡，忧心忡忡：“陈风，形势严峻，你得稳住。”

陈风抿口咖啡，苦得皱眉：“我知道，为了悠悠，这场“硬仗”必须赢。”

目光瞥见林婉熙在远处正温柔哄着悠悠，那画面像根刺，扎得心里生疼。

官司悬而未决，陈风在工作与官司间疲于奔命，对晓萱渐渐疏落。

晓萱不气不恼，在一个飘雨傍晚，抱着保温饭盒出现在公司，头发被雨打湿贴在脸颊，像只落汤鸡，却笑得灿烂：“大哥，知道你忙，给你带了热饭，别累坏身子。”

陈风愣住，心里五味杂陈，既感动又愧疚，接过饭盒，一时竟不知说啥好。

然而，平静表象下，暗潮涌动。

林婉熙不知从哪听说了晓萱，怒火中烧，认定陈风“婚内出轨”，新仇旧恨涌上心头，找朋友调查晓萱背景，还跑到陈风公司大闹一场，指着陈风鼻子骂：

“你还真是无缝衔接啊，咱们这婚还没离利落，你就找新欢，悠悠有你这样爸，真是倒了八辈子霉！”

陈风百口莫辩，公司同事围观看热闹，尴尬得脚趾抠地，心里直叫苦：

【这都哪跟哪啊，晓萱就是个朋友，咋就成“罪魁祸首”了，这下可好，黄泥糊裤裆，不是屎也是屎咯。】

为证清白，晓萱主动约林婉熙见面，在咖啡馆里，她局促得手脚都不知咋放，红着脸解释：“姐姐，我和陈大哥真没那回事，就是看他太苦了，想帮帮他，我打心眼里希望你们一家能和好。”

林婉熙满脸狐疑，上下打量她，冷哼一声：“小姑娘，别在这装好人，男人的心都是你这样勾走的。”

晓萱急得眼泪在眼眶打转，掏出手机，翻出和陈风聊天记录，全是关于悠悠、工作烦心事，没有一句暧昧，林婉熙看完，神色稍缓，却仍是将信将疑。

悠悠生日前夕，陈风精心准备礼物，想趁着送礼物缓和与女儿关系，增进抚养权胜算。

可到了林婉熙家楼下，却见屋里灯火通明，欢声笑语，林婉熙新交男友正陪着悠悠吹蜡烛，那温馨画面像一记重锤，砸得陈风眼冒金星，心像被撕裂，瘫坐在地，泪水夺眶而出，

【我这是彻底成局外人了？辛辛苦苦争抚养权，女儿身边位置要被别人占了？老天爷，你可真狠呐。】

失魂落魄回到家，陈风把自己关在屋里，对着墙壁发呆，手机响个不停，是晓萱关心短信，他没心思回，满脑子都是悠悠疏离眼神和那陌生男人身影。

此时，龙新月打来电话，急吼吼说：“陈风，别瞎想，林婉熙那男友只是朋友介绍临时帮忙哄悠悠的，抚养权还没定，你振作点！”

陈风如梦初醒，抹把脸，重拾斗志：“对，不能放弃，悠悠还是我的宝贝，我得把她争回来。”

随着日子推进，抚养权官司终迎来宣判时刻，法官综合考量，鉴于陈风事业基础与对悠悠的情感付出，同时要求林婉熙配合保障陈风探视权，判定抚养权归双方共同承担，悠悠日常随林婉熙生活，假期陈风可接走陪伴。

陈风听到宣判，心里一块巨石落地，又五味杂存，望着林婉熙，五味杂陈，既有对往昔愧疚，也有对未来期许，轻声说：“婉熙，过去咱都有错，以后为了悠悠，好好配合吧。”

林婉熙红着眼眶点头，算是和解开端。

抚养权官司虽有了初步定论，可生活这团乱麻，哪会轻易就被捋顺。

陈风本以为能松口气，却发现新麻烦像雨后春笋，一茬接着一茬冒出来，直叫他应接不暇、晕头转向。

公司里，那合作方还在不依不饶，天天派个油头粉面的谈判代表上门，活脱脱像只聒噪的鹦鹉，叽叽喳喳念叨着追加投资的事儿，一会儿扯着报表说市场预期多乐观，一会儿又哭丧着脸说撤资后公司得“血本无归”，陈风听得耳朵都起茧子，心里暗怼：【这家伙，嘴皮子怕是抹了油，翻来覆去就那几句，当我是提款机呐，真把我逼急了，大不了这项目黄了，谁怕谁！】

可真要付诸行动，又瞻前顾后，毕竟项目投了不少心血，一旦夭折，员工得遭殃，公司也得元气大伤，两难境地像钳子，死死夹住他，让他动弹不得。

林婉熙那头，虽说庭审时点头应下配合探视权，可真到执行，就像换了个人。

每次陈风按约定时间去接悠悠，她不是说悠悠功课紧，就是推脱孩子身体不舒服，那理由编得像模像样，陈风明知有猫腻，却也不好发作，只能干着急，在门口搓着手踱步，像只热锅上的蚂蚁，肚里直嘟囔：

【这女人，咋还耍起小性子，法庭上说的话当耳旁风啦？悠悠是我闺女，又不是她私藏品，再这么折腾，可别怪我翻脸！】

可狠话也就是在心里过过，面对林婉熙那冷脸，还得陪着笑，好声好气商量，活脱脱一个“受气包”模样。

晓萱呢，自上次在咖啡馆跟林婉熙“交锋”后，刻意和陈风拉开距离，像只受惊的小鹿，怕再惹麻烦。

可偶尔在街上碰到，眼神交汇那瞬，还是能瞧出她眼里的关心，陈风心里怪不是滋味，想拉她聊聊，话到嘴边又咽下，

【人家小姑娘一片好心，被搅进这摊浑水，够委屈了，我还是别招惹，省得又说不清道不明。】

只是冲她点点头，挤出个略显苦涩的笑，擦肩而过时，那股怅然若失像缕轻烟，久久不散。

悠悠在这家庭纷争“风暴眼”里，愈发像朵霜打的花，没了生气。

学校老师频繁联系陈风，愁眉苦脸地说悠悠上课老走神，作业错误百出，课间也不跟同学玩，独来独往。

陈风听着心急如焚，特意请假去学校，躲在操场角落偷看悠悠，只见她坐在长椅上，耷拉着脑袋，手里揪着一片树叶，眼神空洞望着前方，小身子单薄得像张纸，风一吹似乎就能飘走。

陈风眼眶泛红，心里跟刀绞似的：【闺女啊，都怪老爸没本事，让你受这么多委屈，以前那个爱笑爱闹的你啥时候能回来呀，老爸就算拼了这条老命，也得把你从这阴霾里拉出来！】

为了缓和与悠悠关系，陈风绞尽脑汁，打听到悠悠喜欢的动漫展要在城里举办。

他天不亮就去排队买票，在瑟瑟寒风里冻得直跺脚，手脚都快没了知觉，边哈气边暗骂：【这鬼天气，冷得跟冰窖似的，可千万别让我白遭罪，得让悠悠开心一回。】

好不容易买到票，精心挑选了动漫周边礼物，满怀期待去接悠悠，结果林婉熙又泼冷水，堵在门口，皱着眉说：“这么冷的天，去那种人挤人的地方，万一悠悠感冒了咋办？不行！”

陈风气得差点跳脚，扯着嗓子嚷：“我都安排好了，防护措施做得妥妥当当，你别瞎操心！”

两人在门口争得面红耳赤，引得邻居纷纷探头张望，像看猴戏，陈风又羞又恼，却也无奈，最后只能眼巴巴看着悠悠被林婉熙拉回屋，那扇门“砰”地关上，像扇无情拍在他脸上的巴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