提到今天来接应的血藏九重,戴惊风的表情明显变了。
“霍兄,我昨天给你的东西看了么?”
“看了,怎么,今天来的是你戴家的对头?”霍修确实看了,了解到夜西都护府在强压下的各种奇葩思想后,霍修就意识到这个草台班子想要真的凝成一股,少不了要轰轰烈烈的改革一番。
“对头倒也说不上。”
戴惊风叹息。
夜西都护府在政治和武力上,除开宗师这种比较不讲道理的存在后,目前是有四股力量在舞台上频繁活动串联着。
沙州戴家一股,陇外龙家一股。
这是比较强势,扎根较深,对地方掌控能力最强,同时也是做事最多最有威望的两股,也是在姜公羊死后,最有希望拿下节度使位置的豪门望族。这两家相互对立,为了姜公羊留下的位置,可没少大打出手,乃至打成一片,血流成河!
剩下的两股则分别是,姜公羊部分门生,地方武者游侠。
姜公羊曾为夜西节度使。
这种军政一把抓的封疆大吏,按照大周朝廷的默许,只要经略夜西有功,在任期内完成指标,那就是下一个千年世家,横跨西域的利益集团,就算分崩离析了,破船还有三两钉,过去的门生故吏,就算猢狲散依然有许多留存在地方或者要职上。
要是姜芸婉是个正常人,这股力量得到很好的利用,姜家其实很有希望争夺节度使这个位置。
但可惜,姜芸婉是个疯子。
她在参透了夜西的格局后,比较极端的认为,只要有武者不依靠拜神或零造突破到秘藏境,那么一切问题都迎刃而解。
这个想法……
倒也不能说是错误,只是特别困难。
姜芸婉其实在屡屡碰壁后也意识到了问题,认霍修为义子,也是一种补救手段,具体什么补救手段,姜芸婉没有对霍修说过,从她偶尔贼兮兮的表情不难看出,应该不是什么坏事,至少对霍修来说是好事。
姜家门生故吏十分松散,没有领头人物。
即便姜芸婉和戴光寒达成了某些交易联系,没有进一步的利益捆绑交换,姜家门生故吏也没有对戴家有什么集体靠拢。
倒是地方武者游侠,这些无法无天,杀官造反都敢做的家伙,和戴家的联系倒是十分紧密。戴家有不少座上宾是中原来的入境武者,但同样,龙家的供奉中也有这批人,他们的松散程度,要不是有充足的地方威望,不然都算不上一股力量。
而今天要来接应这两千多号汉人血藏九重,是姜家的一位门生故吏。
这人和大周朝廷还有点关系。
绰号【笑道人】的一位道士。
“道士?”
霍修很讶异。
在中原,道士非常常见,这些道士除了耍的一手好功夫外,在各种红白之事上,也是深受中原百姓的欢迎。
但越是朝西。
道士就越罕见,特别是到了夜西这块地,走遍十里八乡可能一个道士都瞧不见。而且正经道士,都是经过大周朝廷册封,和灵造这一脉有着不清不楚的联系。
一位在前任节度使时期便已经存在,又疑似中央嫡系的道士,在姜公羊死后,不仅没有被夜西或者中央给物理消灭,反而是能活到现在,这实在是有些匪夷所思了。
“这道人有什么特殊么?你怎么苦着脸?”霍修不解道。
“这人是个国贼!”
啊这……
霍修应激反应差点出来了,戴惊风仿佛下一刻就会怒吼天诛国贼,然后开始下克上。随着戴惊风的解释,霍修也明白了,这笑道人国贼的称号是怎么来的,这还得从夜西都护府的政策说起。
作为中原王朝延伸出来的开拓力量。
夜西都护府除了战斗,爽的鹰牌思维之外,也有只要你们接受教化,那么我们就是一家人的鸽派思维。
什么时候用哪种派别的思维,取决于当权者的灵活政策。
这本意是好的。
但是别忘了。
破限杀法用多了的血藏九重,脑子多多少少都有些问题,精神状态很不对劲,就和南北朝时期的某些变态疯子一样,笑道人原本主张鸽派思维是正常的,但随着时间的推移,他人就开始变态了起来。
比如说在夜西各地招收学生,会给蛮夷更高的补贴待遇,甚至为了教化进度,还强行推行过汉胡通婚,在某些案件上偏袒蛮夷。
官字两个口。
黑的能说成白的,活的能说成死的,这种鸡毛蒜皮的小事,如果没背景,当官的有意偏袒谁,可能大字都不识一个的泥腿子就是想伸冤都没有门路。
笑道人的教化推行,确实是有一定效果。
但损害的是某些泥腿子的利益罢了。
后来夜西汉人的情况越来越恶劣。
笑道人依然我行我素,某天被一些游侠联手打了一次闷棍后,才是老实了不少。正因如此,笑道人在杂胡那边有着很高的威望。
现在来接应这支汉人队伍的是笑道人,难怪戴惊风会是一幅吃了苍蝇的恶心表情,要是可以的话,他宁愿选陇外龙家的人来接自己,也不想选笑道人这个名声狼藉的家伙!
“你们为什么不?”
霍修比了一个割喉的动作。
“我问过大兄,他说笑道人再不济也是血藏九重。”戴惊风咂咂嘴。
好吧,人是分三六九等的。
入境武者,还是血藏九重,只要不是叛国背族,不恶心到自己头上,那都是在可以接受的范围内。这是理所当然,也是天经地义,别说笑道人了,就是一个没背景的新科官人,那也有大口吃的时候,泥腿子敢说什么?
“你大兄是你大兄,你是你。”霍修的语气中带上了一丝怂恿。
“这不太好吧,人家是来接我们的……”戴惊风心领神会。
“他一个人来么?还是带了人来?”
“他身边有一支胡人骑兵,半归化的那种,据说作风不太好,小手不太干净。”
霍修和戴惊风面面相觑,都从对方的眼睛里读出了一丝别样的味道,好像他们两个,想进沙州城,还不能和个丧家之犬一样进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