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场会议结束,从文华殿各自散去。
朱见深乘坐玉辇并没返回东宫,而是朝着内廷而去,整个人越发有监国太子的威严。
陈循等内阁成员则朝位于文华殿南面的内阁走去,而六部官员则需要从左侧门离开,然后返回皇宫外的衙署。
目前内阁和六部官员的地位几乎是对等的,特别六部拥有于谦和胡濙这种重臣级人物,陈循等阁臣都不敢造次。
只是这种情况恐怕持续不了太久,从如今陈循等阁臣已经门庭若市便可见一斑了。
毕竟现在谁都看得出,太子朱见深尚且年幼,大明的权柄最终会落到内阁之中,被陈循、高谷和王文这些人所掌握。
因六部尚书不能入阁的传统,于谦和陈循便几乎是排除在入阁之外,除非他们某个人可以打破这条惯例。
“咱们回去内阁一起再开个会!”内阁首辅陈循最近是神清气爽,对着身后的几个阁臣故意加重语调道。
身穿一品官服的于谦眉头蹙起,像谁欠了他钱不还一样。
年近六旬自然不再年轻,只是他严于律己,不仅懂得骑射,而且还没有不良的嗜好,恐怕再活二三十年并不成问题。
“恭喜于少保深得殿下器重!听闻于冕不喜武职,不然锦衣卫佥事的位置便不是朱骥了,不过儿女和女婿都一个样!”吏部尚书王直看到于谦这番模样,却是乐呵呵地祝贺道。
于谦能够感受到朱见深对自己的器重,显得十分忧心地道:“从刚刚殿下的反应来看,殿下似乎不愿出阁读书!”
“这读书自古都是苦差事,当真有几人是真心实意想读书呢?”刑部尚书俞士悦正好在旁边,却是发表着自己的看法道。
“于少保,今天子下落不明,此事不能操之过急!咱们先稳一稳朝局,将诸事理顺后,再请殿下出阁读书亦是不迟!”吏部尚书王直深以为然地点头,于是发表着自己的想法道。
原本他们早些年便按祖制想请年满八岁的朱见深出阁读书,但奈何景泰皇帝并不愿意朱见深跟文臣有多接触,似乎打一开始就没有想过还位于朱见深,所以一直不应允。
只是现在朱见深太子的位置已经确立,而且大家都知道朱见深将是大明帝国的下一任皇帝,所以出阁读书自然要摆上日程。
不过目前的朝局处于过渡期,所以最重要的事情还是稳住朝局。
毕竟现在的担子已经落在朱见深的肩上,偏偏朱见深现在才年仅十岁,所以各方都需要进行安抚,从而避免出现尖锐的冲突。
读书也好,厌学也罢,这些其实都是次要的,而今大明王朝的稳定过渡是要高于一切。否则一个“清君侧”,可能就要让大明王朝陷入万劫不复。
“怕是有人小人得志了!他们内阁有谁会真正关心殿下读不读书,恐怕已经盘算着如何玩弄权术了!”刑部尚书俞士悦充满鄙夷地望向已经走在最前面的陈循等阁臣,显得并不乐观地发啰嗦道。
尽管朱见深并没有称帝,仅仅是以监国太子的身份执政,但终究是年仅十岁的顽童,跟当年的太上皇情况十分相似。
当年张太后无意于垂帘听政,委托内阁三杨处理朝政,
三杨创建了票拟制度。各地将所有公文先送到通政司,而后将这些公文送到内阁,内阁会在公文后另附纸条加上处理意见,这就是票拟。
这些公文送到司礼监,司礼监秉笔太监抄录一遍,最后由司礼监掌印太监盖章生效,这就是所谓的批红。
理论上,如果司礼监有不同的意见,亦可以将内阁的票拟退回去。
只是在实际的操作中,宦官不得干政同样是祖训,这打回去的行为自然不是出于幼帝,所以当年的权柄完全由内阁三杨所掌控。
正是如此,现在年仅十岁的太子朱见深监国,那么内阁几乎是掌握了权柄,难怪他们已经不将六部放在眼里了。
若是他们的权柄跟当年的三杨相当,那么六部仅仅是内阁的陪衬,甚至六部尚书还得对内阁是马首是瞻。
于谦和王直虽然感受到陈循等阁臣的傲气,但而今亦是不打算多说什么,毕竟内阁票拟这是正统年间敲定下来的事情。
咳咳……
年逾八旬的礼部尚书胡濙一直落在最后面,却不知道想到了什么重要的事情,突然剧烈咳嗽并停了下来。
即便是六部同样有所划分,而礼部跟内阁都是词臣出身,所以礼部尚书跟内阁的关系往往十分的紧密。
内延东路,仁寿宫。
多年的阴鸷一扫而空,这座宫殿明显热闹起来,无数的诰命夫人都想着法子往这里钻,起码是在孙太后面前混个脸熟。
太上皇复辟失败,而景泰皇帝不知所终,偏偏复储的皇太子朱见深年仅十岁,所以孙太后很可能成为大明第一位垂帘听政的皇太后。
即便孙太后不选择垂帘听政,但孙太后的地位摆在这里,那么她在政坛上的话语权无疑是大大的提高。
世间凡是能够沾亲带故的,都是削尖脑袋往仁寿宫里钻。
只是他们都低估朱家媳妇那一颗淡泊权势的心,孙太后压根没有垂帘听政的意图,甚至并不打算插手政务。
今天这里同样是宾客满堂,不仅是诰命夫人出席其中,而且不少诰命夫人还带着自家的女娃,其用意是不言而喻了。
十岁的年纪放在后世还是小屁孩,但放在现在这个时代,却已经被视为少年郎,甚至有人已经开始张罗婚事了。
“皇长孙深给皇祖母请安!”朱见深来到堂中,显得恭恭敬敬地见礼道。
孙太后看到朱见深的时候,脸上是藏不住的高兴:“太子,快快入座!”
一众诰命夫人纷纷起身见礼,面对这个举止十分从容的太子朱见深,自然是暗暗称喜。只是转念一想,人家可是真龙天子,一切似乎又解释得通了。
朱见深在孙太后旁边的椅子坐下,只是突然间心里微微一动,然后扭头注意到站在角落处的一个小女娃。
这个小女娃七八岁的模样,一张白皙的鹅蛋脸,长相十分的可爱,宛如是一个瓷娃娃,却是跟梦境中的一个人慢慢重叠在一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