魔隐殿,内殿。
赵鼎真身已重新化作人形,盘坐在黑玉蒲团上,手中正把玩着一颗紫色玉石,闭眼调息。
通过这件宫殿法宝,他的心神感应到,一颗莹莹微粒正向殿外飘出。
而赵鼎却仍旧闭目不动,只是表情极为愉悦,眉眼疏朗,一口白牙露的森森,笑道,
“终于啊!这场大戏,这另一个主角总算也站上了舞台,去吧,去吧,灵渊!来阻止我!”
“以那玄灵宝鉴为赌注,以我师之心魔为试炼,试看往后三十年,是你道高一尺,还是我魔气滔天!”
“哈哈哈.......”
笑声豪放,那赵鼎嘴角缓缓飘出一道惨绿色的烟霞,沉了下去,直沉到手指间的紫玉上,
只见丝丝灿红火气萦绕,却被烟霞逐渐蚕食。
此时那莹莹微粒,已翩然而去......
微粒正是华月宫所化,自从打磨好魄珠之后,灵渊虽身处其内,但心神却已能感应到内外的大概情况。
虽然像是分辨人物,看清字体这种精细操作还做不到,但找个殿门还是很轻松的。
同样,那一柄沾满滑腻汗液的弯刀,也正在灵渊的感知中浮现。
此时,那锋利的刀尖离的越来越近,
指向心口。
灵渊猜不到赤磷为什么要这么做,那颤抖的刀尖,和滴下的滑腻汗水似乎昭示了她内心的纠结。
可她到底在纠结什么呢,要杀的话便痛快下手,
这样他出手也能果断些。
那颤抖的刀尖终究停在灵渊的心脏上方,就在几毫米处,时不时还会戳到灵渊的皮肤,
许是那弯刀过于锋锐,灵渊发现身体并没有丝毫察觉。
识海中的源气依旧缓缓灌入那宝剑之中,渐染剑体,却还需要一些时间。
按照经意中的解释,这个过程切忌不能被打扰,否则有魄珠碎裂,道途中止的危险。
但灵渊是明知道的。
但还是在这个时间,这个环境,选择了这样做。
他知道现在的危险,以及将要面对的危险。
毕竟以他的修为操纵法宝都能感知到这一步,没道理即将突破筑基的赵鼎就无法发现他们的消失,
即使找不到缩成微粒一般大小的华月宫,这魔隐殿也应该先紧闭殿门,这才符合常理。
按照灵渊之前的预想,在这魔隐殿内本该有一场激烈的争杀,可他所处的现实却是一路飞过,畅通无阻。
就连唯一通往外界的殿门都还大开着,好像生怕灵渊迷了路,找不到一般。
虽然那赵鼎的脑子是不太正常,但灵渊并不认为他有智力障碍,相反,那个家伙的心思已经多到,灵渊都不愿意去猜了,
费心费力,还可能被误导,倒不如顺着修士的直觉行事。
所以外面一定有着什么,或许是埋伏,或许是针对性极高的恶劣环境.......
他也知道这赤磷的奇怪。
从醒来听到那阵奇怪的喘息声开始,他就发现赤磷和之前不太一样。
言语的忽冷忽热便罢了,那家伙本来就是个很情绪化的性子,
可灵渊发现,赤磷看他的眼神变了。
之前她的目光,有些像孩童在赏玩一颗闪亮的玻璃球,不忍其烂在泥里,又想偷拿回家珍藏。
无论是埋在泥中,还是捡回家,只要过段时间,玻璃珠必然会被遗忘。
而灵渊并不在意。
但现在变了,变成什么样,灵渊也说不明白,只是感觉怪怪的,似乎每一句话,每一个表情都在被她认真解读。
这是前世他上学时才做过的经历,
很累,又不得不做。
所以......杀死我这件事,就是她不得不这样做的理由吗?
似乎又有些不对。
但她现在已经变得危险,要立刻发动那后手吗?
灵渊每次一想到这儿,就有一种奇怪的感觉从心中蔓延,似在抗拒。
可这家伙已经成了一颗炸弹了啊。
如果不先解决这颗炸弹,那在之后的险境中,我如何来预测要面对的风险呢?
腹背受敌可是大忌。
然而,心却并没给出答案,
灵渊觉得自己病了,大抵比小五肚子疼的病,还要更重些,
他不是会如此犹豫的性格才对,
他现在应该直接引爆那盒子里的青焰才是,
那盒子此时就在她怀中,如此贴近之下,那爆裂的金丹真火会瞬间覆盖在这美人的紫皮肤上,她连化成灰烬的机会都不会有。
美人?
我怎么会这般想?
心脏上方的刀尖仍抵着,但如同凝固,
似乎凭借这锋锐的凶器,
这心脏便能感应到另一颗心脏的跳动。
感知中,除了握着那弯刀的小臂,那家伙浑身的骨头都像是酥了一般,小腿抖着,没比刚才的小五强哪里去,
恐怕都禁不住灵渊轻轻一推。
而眼前,被源气所覆盖的宝剑,开始缓缓竖立,
其上源气中属于金行的部分,在剑刃上泛起道道云纹,剑锋处隐隐有银鲤浮跃,也在刃剑处游走。
属于水行的部分,分成两半,
一半在剑脊、剑丛——这是剑身的中部区域,涛涛不绝的壬水似乎在那里也开辟了一处湖泊,银鲤雀跃着游入,
如鱼得水,灵渊感觉到那银鲤磷片熠熠,开始长出龙须,尾巴也开始变长,身体也变长了些许。
灵渊暗暗思索,这是成了龙鲤吗,若继续衍化下去,莫非它还会化龙?
而另一半却飞到那华丽的剑鞘上,灵渊本来没有把剑鞘算在寄托中的意思,
但随着源气的灌入,他竟然隐隐能感应到了这把剑的想法。
“没有剑鞘,剑,悲哀。”
灵渊隐隐有所触动,
这把剑是在说自己,还是在说我呢?
自从来到此处,我不也是如同一把没有剑鞘的宝剑一般吗?
我不停的预防着各种危险,不愿与其他人产生纠葛往来,但凡遇事,都先做好最坏的设想......
想到公孙采,朱定春等人感受到自己不被信任的眼神,
想到王嵩道长看着他手中那颗丹药,无奈听话的叹息,
想到周正,在他说出独行决定,转身离开前的神色,
我的确像我所预想的那般拒绝了危险,自己的,也有他人的,可最后真的没有人受伤吗?
一把没有剑鞘的宝剑,触碰,便会见血。
可剑出无悔,自从来到这浩大的真域,我没有退路.......
什么时候呢?
大概是可儿无法挽回消失的时候吧,
我的潜意识要比我先发现了这一点,我开始悄然发生转变.......
可是,哪里?或者谁?会是我的剑鞘呢?
灵渊开始被一种莫名的悲哀吞没,
他不想再等了,越等这心中便越生奇怪。
虽然现在剑鞘还在发生变化,但主要的宝剑已经完成,此时灵渊已经能分出精力操控双手。
而颤抖着的弯刀,发现了那双开始结印的手。
只见紫唇咬破,
弯刀如月,一抹青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