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些年废土传来被冠以希望和期待的东西慢慢粉碎成碎屑混进泥土的时候,你就应该明白,那些失去的东西会永远失去,仿佛从来不曾出现。
------狂徒
“我这一生啊,经历最辉煌的胜利和最惨烈的败北,每次我以为坚持不下去的时候都在想,好想看一眼新世界。”
“可是后来,我所坚持的信仰的渴慕的最终都转瞬成空,我就知道人间种种都是虚妄的吧!”
“所以,这片废土除了荒谬和绝望到底还剩下什么?”
公羊悼听说,末世之前的世界纵然各种崩坏,但是终究还是有希望可言的。
那些人挣扎求活,以传宗接代的本能一次次分裂苦难,每逢乱世桀骜不屈,似乎灾难降临时候贫瘠的物质反而能压榨出更加璀璨的光芒,哪怕转瞬即逝。
他们会在各种没有规律的自然现象中寻找信念的力量,然后说服自己慷慨赴死。似乎那些死亡并不是终点,但是时至今日,故事书翻到了最后一页,他看不到想不到以后的欣欣向荣,只想携天人之怒奏响最后的挽歌。
终究,这片天地只剩下科技余音之后放大无数倍的罪孽和丑陋,或许九天之上俯瞰人间的神灵可以理解历史尘埃里的崇高,或许是根底已经腐烂了。
“真是让人绝望啊……这荒诞的没有光的世界……”
寂静的风拂过山谷,没有人回应这萧瑟的声音,就好像求活的人终究没有余力去用残余的想象力勾勒美好。
“人间太苦,下辈子不来啦!”
那个跪坐在林间的年轻身影轻声呢喃着眼神不再飘忽不定,他双手合十端正身体然后双手撑地坚定叩首。
“人间死生者兆亿!无人恤生灵苦难,无人悯善终难挽,生者不见星火亡者囚困方寸!今日使某家八百余年道行披惑上苍,求半点生机,网开一线!
我以我身祭,求冤魂集聚降骤雨狂风,荡涤污秽!我以我身祭,求怒怨郁兮崩碧落黄泉,肆虐汪洋!我以我身祭,求哀悼集聚蕴石破天惊!我以我身祭,求生机勃逸开天门一线!
祭五音!祭三生!祭三魂六魄!祭旬半清修!祭星半阴德!祭某家万劫不复!祭人族万世功德!
非旨非求!我以我身祭,我以我灵祭,我以我神祭!燃我公羊一脉余荫,后世不孝子孙公羊悼,求先烈临身!
此阙,惑众……”
公羊悼起身再度双手合十,袖中短刀滑落手心,少年紧握刀柄缓缓刺穿自己的心脏。这个从懵懂少年时期苦苦求活的少年人终究还是丧失了继续活下去的希冀。
刹那间,整片天地仿佛破碎的镜面,再也映射不出一根笔直的线条。
世界支离破碎,仿佛末日重启,被缚于历史洪流的所有斑驳不堪通通烟消云散,好像人间最后一曲挽歌。
妄图诅咒时间的人终将被时间所诅咒,好像人间最荒谬的事情,莫过于有人期待被爱有人末路独白,一声喟叹:
“纵万象复苏,有仁心者不可使其路无遗骸,有坚毅者不可使其泯然残守,有浩然者不可使其披惑颓唐……”
“轮回吧……愿你这一生所念所想皆得偿所愿……”
“我知道,我不愿……”
一声若有若无的呓语随风消散,那个少年再无气息……
遥远时空的漆黑王座愈发漆黑,仿佛化不开的墨点。王座上的男人挥手,造物的力量骤然勃发起来……
“我知道你的遗憾是什么,所以你也就有了破绽。”
“人间荒诞不经,所以可能比希望更加弥足珍贵,也更能衍生出让人赴死的勇气或者说……力量?”
“冕下,值得吗?”
“夜,我能坐在这里,就是因为你啊,你看他,像不像你在云层看到的我?”
“可是,代价有点大了!”
男人沉默不语,收拢了发丝,遮住了那一缕由黑变白的青丝。他拄着下巴看向了远方那一团迷雾,良久才轻声开口:
“总会有人从那扇门出来,而我希望是他,也就够了。”
“我已经受够了不得好死的人还不得好活,让活着的人,继续活下去!”
“如果不是他?”
“那便是承载了他的意志,灵魂或者记忆并不是一个人标志的本源。”
“玄色,你又变弱了,真是让人惊喜的一天呢……”
“要来试一下吗?我还有十万咒,整整十万咒啊……”
“呵,何必呢,等你死了我来收尸就好了。那一天快了,快了……”
宫殿外面漫天乌鸦飞过,一道黑色的影子随之飘走,一片黑羽随风飘向远方,飘向更远更远的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