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 章程

姚怡分出一头鬼来，迅速下了山去，直奔钱塘县。

到了钱塘县地界，果然没人将它拦着。如今夜去昼来，日游神现，反而自行找到了它面前。

那日游神照例拿着卷薄和朱笔，问：“你这蠢鬼，不在许仙跟前侍奉，独自到这里来做什么？”

然而那鬼早被刷去了灵识，如今哪会说话？看起来迷迷瞪瞪的，哪里报得了信？

得亏在妖道山上时，姚怡提了一句让那鬼先到城隍庙去，不然这鬼哪里报得了平安？

日游神也不知使了什么手段，盯着那鬼看了半晌，就似乎什么都明白了，点点头，翻着手中卷薄道：

“原来如此，也刚刚巧了，那妖道所占的山，刚刚好就在钱塘辖下，再往远走上几步，就到别的地界了。

“他作恶多端，合该折寿。我钱塘城隍，虽然行不得阳间律令，但我自己助一助尘世道友，也是没什么问题的。

“待助道友斩妖除魔，再行拿他就是。你这蠢鬼，自去许仙道友家门口等着，我先到城隍庙去禀报府君，再来找你。”

那鬼依旧一副迷迷茫茫的样子，转头就往许仙家去。日游神到了城隍庙里禀报过了，城隍府君听罢日游神所说，点头道：

“甚好，甚好！这却是个好主意。如今天地变换，许多以往不属城隍的事，如今都压到了我的案头。

“我城隍衙门事务比以往繁重了不知多少，这些恶事，有如此法子，不知省了多少麻烦。

“你赶紧去办，若办得好了，再依此例做个章程，往后能形成规矩范例，也说不定。”

日游神应了声：“是。”转身出了城隍庙去。

到许仙家去，那鬼果然老老实实地等在家门口外。

日游神说：“走，随我进去。”

那鬼又老老实实跟日游神进了许仙家去。

正如许仙所料，这时许娇蓉已经醒了。不过她心念着许仙的病刚刚好转，还需要多休息，就没有去把许仙叫醒，只一边准备早饭，一边愁眉苦脸。

她正起灶生火，忽见火苗后面出现了两个身影，一个面目狰狞，一个纱帽宽袍，面容庄重，吓得一屁股坐在地上。

那纱帽宽袍的开口说话，声音带着滚滚回音：“李许氏莫怕，吾乃钱塘县城隍日游神，奉城隍府君之命，前来支会你一声。

“你丈夫李公甫、弟弟许仙，皆在城外助我办差，没甚危险。许仙派这小鬼找你传话，让你不要担心。我见它不会说话，便一同过来。

“你安心等着，待我去办完了差，许仙和李公甫便会回来。”

说罢化作袅袅白烟，和那鬼一起消散在灶火上了。

许娇蓉半晌才缓过神来，有些不敢置信，苦涩地笑了笑，自嘲道：

“我可真是担心得迷糊了。公甫和许仙怎么可能跟城隍庙的神仙老爷扯上关系？而且许仙就在家里睡觉呢，他到哪里去帮神仙办差啊？

“帮神仙办差？呵！呵呵！我可真是蒙了心，真能瞎想！”

她摇了摇头，一时半会儿也没心情做饭了。不相信日游神的话，可又觉得刚刚那情形清晰真切，不像作假。

“若是真的就好了……”

她忽然又忍不住想。

若是真的，帮城隍庙的神仙老爷办差，总不可能有事。

心里胡思乱想着，她站起身来，不知不觉走到了许仙卧室外面。

“咚咚咚。”

她敲了敲门，唤了声，“许仙。”

屋里没人响应。

许娇蓉皱了皱眉，又唤道：“许仙？”

屋里依然没有声音。

许娇蓉皱紧了眉头，又敲了敲门。

“咚咚咚。”

“咚咚咚！”

“咚咚咚！！！！”

“许仙，起床吃饭。”

“许仙，吃饭啦。”

“怎么回都不回一声？！”

……

几番尝试，她终于彻底确认了情况不对，推门而入。

门内空空如也，哪还有什么许仙？

许娇蓉顿时愣住了：“还真不在？！他俩……还真的帮神仙办差去了？！”

从许仙屋子里出来，许娇蓉更没心情做早饭了。灭了灶火，出了门去，匆匆赶到城隍庙。

庙里香火从来不断，各路大神的神像高坐上头，威严肃穆，甚至有些吓人。

许娇蓉进来，烧香磕头，一应都做了，可却得不到半个神灵回应。她知急也无用，又没别的法子，只好磕头求城隍众神保佑弟弟和丈夫的平安。

城外向南，不知多远，有山无路，草木太盛。

那山顶上倒是光秃秃的，成了妖道祖师的宝地，盖了房舍做宫殿。

“宫殿”里的美酒佳肴已不知被许仙享用了多少。许仙这时才真切地感受到了踏入修行、身怀法力的美好。

他已坐了一夜，在这深山老林吹着风，却一点也不觉疲累。

眼前唯一让他不适的，就是那围着妖道祖师的一众“婆娘”，一个个还全光着帮妖道维持肉屏风大阵，实在太过扎眼。

这肉屏风大阵实在有些神奇。

他和柳红鱼都能看得出来，妖道祖师的那些“婆娘”全都是普通人，并没有什么修为，而且被妖道祖师吸了那么多阴血，一个个都气血亏空，眼睛浮肿。

可偏偏就是这些虚弱女子，却能围着妖道祖师，一站就是一夜，到现在还没有崩溃迹象。

想必身在阵中，那阵法也能维系着她们。

妖道祖师道：“道友，咱们耗在这里，你们奈何不得我，我奈何不得你们，不如就此收手，各退一步如何？”

许仙不语，柳红鱼和姚怡看了看许仙，也都跟着不说话。

妖道祖师又说：“跟你们说，我这肉屏风大阵，采众肉之生气，与天接，与地连，存续永恒，不知能耗到哪年哪日。你们想等我法力亏空，阵法自散，是等不到的。

“我也不跟你们计较了，那些好吃的好喝的，权当我招待你们了。那些宝贝丹丸，也都赠与你们。你们看如何？”

许仙还是不说话。柳红鱼和姚怡也都跟着继续沉默。

妖道祖师见许仙油盐不进，气急败坏：“好好好！好好好！既然你们这么不近人情，那咱们就这样耗着，耗到天荒地老，看谁能耗得过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