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小官人,是个好人啊

“盼儿,快点给小官人赔不是!”

妇人心里头焦急,拉着女儿硬要给宋之墨道歉。

女孩儿却是勥着,撇过头不去理会宋之墨。

她不认为刚才有错。

宋之墨见状微微一笑,朝妇人还有汉子安慰道:“你们莫要担心,小娘子本就没错,无需道歉。”

说着,宋之墨还拍了拍自己的肚子,询问道:“我这里是真饿了,能给我们上两碗鸭血肠汤,再来四个烧饼不?我看你们蒸笼里还有包子,也给我们来两个?”

妇人看着没有丝毫架子,满脸真诚的宋之墨,见人家真没有追究的意思,悬着的心终于落下了,脸上慢慢有了笑容,连连点头,“诶诶!我这就给小官人准备。”

“盼儿快来搭把手!”

“哦~!”女孩儿这才不情不愿的走过去帮着洗碗装汤。

好一阵儿,女孩儿板着俏脸,把两碗鸭血肠汤端倒了宋之墨和李二面前,接着又给上了他们要的烧饼和包子。

粉扑扑的鹅蛋脸全程黑着,没有丝毫表情。

宋之墨也不恼,拿起筷子,端着面前的鸭血肠汤就着烧饼和包子,大口的吃了起来。

“味道不错!”吃了两口,宋之墨朝妇人和她的男人竖了个大拇指。

鸭血肠汤味道浓郁,烧饼又香又脆,包子里还有美味的汤汁,这味道绝了。

宋之墨的记忆中,那个光怪陆离的世界里,南京城头有一道著名的小吃,鸭血粉丝汤。

为了满足口腹之欲,他还专门从工作地无锡去了趟南京。

就是不知现在吃的鸭血肠汤跟后来的鸭血粉丝汤有何渊源?

看着大快朵颐的宋之墨,支摊的夫妇俩那叫一个高兴。

能得到贵人的夸赞,这是对他们手艺的最大肯定。

唯有他们的女儿,满脸不悦地看着狼吞虎咽的宋之墨,总觉得这个看上去比她还要小上些许的男孩特别能哄人,好赖话张嘴就来。

吃饱喝足,宋之墨拍拍屁股站起身,李二则抱起礼盒微屈着身子,小心地走到宋之墨身后。

一大早他就惹得自家小主不开心,他可不敢再在别人面前狐假虎威了。

从怀里摸出钱袋子,取了一锭银子放在桌子上,看着约莫有个一两,放下了就准备走。

妇人见状赶忙上前,拿起银子,着急忙慌地挡住宋之墨的去路,“小官人,这、这银子今日找不开,您看,要不,要不今日这钱就不收您的了?”

“这可不行!”宋之墨严词拒绝,脸上却挂着笑容,“喝了你们的汤,吃了你们的饼,就要给钱。”

“找不开,这钱就存你们这儿,时不时我会过来吃,到时从这银子里面扣就是了。”

“这,这不合适?”妇人还是有些难为情,拿着银子茫然失措。

“没事的!”宋之墨微微一笑,又朝站在汉子旁的女孩儿比了个再见的手势,大步离开了摊子。

女孩儿赶忙撇过头,根本不想搭理宋之墨。

看着走远的宋之墨,妇人捏着银子,转身瞪了眼自家木讷讷地汉子,一边收拾着桌上的碗筷,嘴里也没有停下,没好气地数落自家男人,“啥事都我一个妇人出头,你能做啥?”

“这是一两银子啊,那么多,也不知道一起来劝劝,唉!”

收了宋之墨的银子,妇人始终觉得不安心。

“收就收呗。”女孩蹲下身,洗着盆里的碗筷,无所谓地说道:“是他非要给的,看他那扮相,家里定是有钱得紧!”

“你这孩子,怎能这般说话?”妇人把收来的碗筷放到盆里,严厉地说道:“谁家的钱都不是大风刮来的,下次小官人若来,定是不能收人家钱的。”

“这小官人,出身富贵,没有架子,还知道照顾我们这些小民百姓的情绪,是个好人啊!”

说着,妇人小心翼翼的将银子装进了腰间的钱袋。

一两银子,放他们家得是十天的纯收益。

要是搁刚才在摊子上吃食的那些个小商贩还有木匠、泥瓦匠身上,得干近二十天的工,还是毛利。

……

应天府署位于承恩寺东北,距裕仁坊确实只有两条街,算不得远,建筑宏伟广大,其规制堪比布政司衙门。

应天府尹、应天府丞同署办公,应天府丞所在的府丞廨紧邻应天府尹签押房。

因着应天府府尹吕颛被‘南科’的人弹劾,如今的应天府上元、江宁二县的政务皆由胡叔廉暂行打理。

“少府尊!”

府丞廨,胡叔廉端坐在桌案后,正在翻阅去岁应天府赋税卷宗,听到声音,抬起头便见得门房恭敬的站在屋内。

“何事?”胡叔廉说着,又低下头翻阅起了卷宗。

“西宁侯的孙子,中都留守司指挥同知的儿子宋之墨来了,说是要见少府尊。”门房小声答道。

“他来作甚?”

听到宋之墨要见他,胡叔廉顿时警惕起来,手上的动作也停了下来。

这小子,不会才过了一个晚上,又给他整出啥祸事来了吧?

“就说本官不在,不见!”胡叔廉赶紧朝门房说道:“把他赶走,这小子来见我,绝没好事!”

“诶诶诶!小官人这里是府丞廨,不能乱闯!”

胡叔廉话刚落,外头就传来了门子急切地喊声。

“没事没事,跟少府尊我也算是老熟人了,昨天还在升平楼吃酒来着。没事的,他老人家宽宏大量,不会怪罪你们。”

宋之墨恬不知耻的声音钻进了胡叔廉的耳朵里。

谁跟他熟了?谁跟他吃酒了?张嘴就来,无耻之尤。

“贰公,你好啊,我们又见面了!”

随着脚步声临近,宋之墨嬉皮笑脸的出现在了胡叔廉的签押房外。

看着宋之墨那张令人心烦的脸,胡叔廉恨不能叫人把他轰出去。

“找本官何事?”胡叔廉心头不悦,板着脸鼓着堪比铜铃般的锐利眼神瞪着宋之墨。

宋之墨却是不在意,抓起李二怀中的礼盒,讪皮讪脸地闯进胡叔廉的签押房,惊讶地看着黑脸的胡叔廉。

“哎呀贰公,您这是怎的了?谁惹您不高兴了?告诉小子,我叫人套他麻袋。”

“你~”

胡叔廉没好气地瞪着宋之墨。

“呵,呵呵!”宋之墨一手抱着礼盒,另一只手讪讪地挠了挠头。

这胡公还真是直性子,有外人在了,说话都不知道圆缓一些,真叫人尴尬。

挥挥手,胡叔廉示意刚刚来禀报的门子退下,倒也没赶宋之墨离开。

“说吧,找我何事?”

胡叔廉重新翻阅起了卷宗,问话的时候眼皮都没抬。

这会儿宋之墨也收起了搞怪的性子,把手中的礼盒轻轻放在胡叔廉的桌案边,一本正经地说道:“这是小侄的一点心意,两斤广东盐,一条金华的兰熏。”

“灵璧侯给你说了?”胡叔廉依旧没有抬头,认真的看着卷宗。

“嗯!”宋之墨轻嗯一声,“世伯说了好些事。”

“知道了隐情,最近就收敛些,不要给人添麻烦。你的礼物我收下了,没事你就回吧!”胡叔廉没有多余的话。

宋之墨向着胡叔廉躬身行了个礼,退出了签押房。

胡叔廉最后一句话,宋之墨好像听出了些许关心的味道。

难道是错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