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收编
在古镇栟茶流传着孙二富组成海防团抗日的故事,岁月流逝,时光冉冉,孙二富故居依然屹立在栟运河畔,那被风吹蚀掉落着砖屑的残破的墙垣,墙上爬满青藤,那长满芨芨草的屋顶上,青瓦褪去一层颜色,显得发腐,走进这残墙断壁的四院,迎面扑来霉味,看来好长时间没人来。看到长着青苔的老井,那抗日的峥嵘岁月在脑海里浮现,那轰隆的枪炮声在耳边回荡,仿佛看到汹涌澎拜的大海,木船行驶在茫茫的大海上。
一九四一年初,范公堤下的何家灶,这是高出水面约四米的土丘,那岸仿佛被刀胡乱地削过,被潮水啃着支离破碎,上面挂着白花花的盐花,这块土丘东西长三里,有十多间草房孤单单地屹立,这里很少有人光顾,只有沙鸥在头顶上盘旋。在海上能远远地望到仿佛是浅搁在大海里的巨轮,仿佛是孤岛一般,几里外的船上能见到这黑乎乎。那就标志着快到岸了,那是归心似箭的游子归家的感觉,到了岸就到家,因为离何家灶不足二里就是范公堤,范公堤上那茂盛阴郁的树遮住了人们的视线,过了范公堤就是庄內,因而这何家灶是下海的坐标,看到它,就知道到家了,但是这些渔民是不敢靠近的,因为何家灶是土匪孙二富的老巢!
西北风在海边上呼啸而来,潮水啃着沙滩,范公堤象长龙一样飞舞,横卧在孙二富面前,苍白的太阳下,阳光洒落在海堤上那阴翳的树上,洒落在浑浊的潮水上,闪烁着银白色的光,范公堤的树影仿佛被剪过一般,齐刷刷地拦在面前,远看一片浓黑,近看一片浓绿,仔细看带着枯黄,被吹得只剩下稀疏的叶子连同树枝一起被风颤动,风中传来浓浓的野草的气息,传来百鸟朝凤声,各种鸟声汇合在一起,演凑着交响曲,在耳边聒个不停,一会儿,各种各样的鸟儿扇着翅膀盘旋在孙二富的头顶上,八条木船浮在海水上,衣穿貂皮大衣的孙二富坐在竹椅上,他胖圆脸,一脸的横脸,浓眉毛,嘴唇厚,虎背熊腰,肩宽体胖,抽着水烟,支着二郎腿。望着那退了潮的湿淋淋的沙滩,一阵海的气味扑面而来,他心事重重地眺望那显得格外苍凉的远处,太阳仿佛掉进这无垠的大海里了!把沙滩上抹上一层红光。
二当家拿着空米袋从小木船上跨着跳板走到大船的船头,他身穿貂皮大衣,脚穿高筒靴,被海风吹得黑黝黝的脸上的皱纹深积,显出与年龄不相符的老气,身上散发着海腥味,一看就知道是下海的海巴子,他从开始就跟随孙二富有好多年,成了他右膀左臂:“大哥,米不多了,上次到掘港仓忙没抢到多少,这些日子吃下来又没了,你看?”孙二富一听从竹椅上站起来,接过空米袋,翻了翻,气恼地往地上一抛说:“奶奶的我这几天手闲得痒,眼皮直跳,要不是这跳,我早就下山了,就这样坐吃山空不行,还是去找点粮。这海上除了船就是海,那些船上的大米怎够我们吃,还是上岸上找。现在除了收过路费啥也没有!”二当家苦笑着说:“可那关勇太厉害了,上次我在掘港一去就被抓住,吓得我不敢再去了。没想到他们和徐承德打得不可开交,一千多人把一万人打败了,十比一啊!厉害,还有功夫抓我们。吓得我不敢再去了。”孙二富站起来,把竹椅一挪,一脸鄙视地拍拍他的肩膀说:“你这个胆小鬼。”二当家苦笑着垂下头:“是,是。”孙二富一脸不服气地愤愤地哼了两声,双手攥紧拳头,两腮气得抖抖的,没米吃这日子怎过?一脸不屑地看着二当家,吓得二当家腿直抖说:“你不敢我去,关勇在苴镇,就是分身术长三头六臂也顾不到,咱们乘他们没防备捞他一票。抢到粮就走。”二当家说:“行,我这就叫大家操家伙。”众人一听,高兴得跳起来。纷纷从船舱里找家伙。穿过鱼网,跨过木梯,从船上跳下来,踏得水丫里的水溅到额上,兴高采烈地从船上推出独轮车。操起扁担,跨上海堤,有票干了吧,这些日子闷在船上,可把人闷死了。
沙家庄南的小路上远远地看到一伙人推着独轮车慌不择路地走着,不时地朝后看看,生怕被人赶上,偏偏,屋漏遇上下雨,这小路坑坑洼洼,走不多远就有缺口,还得盘轮子,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好不容易把车轮盘上来,溅了一身的泥水,刚跨过缺口,车侧倒在田里。大家齐心地扛,才把独轮翻过来。老二掸了掸满手的泥说:“这独轮车子推得热起来了,狠不得把棉袄脱。”孙二富下耐烦地催促着说:“走快点,不能让关勇赶来,上了船才得保稳。”太阳一晒,路上的簿冰融化了,车轮一辙,泥水四溅,溅得衣服上尽是泥斑,溅到脸上,感到一丝丝冰凉。
老三喘着气,刚才用力过猛,手酸得发麻:“我吃不消了,跑不动了!”孙二富看着他那熊样斥道:“没用的东西,吃干饭好的,养兵千日,用在一时,现在正要你出力的时候。”小路坎坷不平,没在意老三把车轮掉进凹塘,几个人盘着走不动,孙二富心急如焚,再不走,万一新四军赶来怎办:“这车不要了,不能再掉进塘里了。”于是大家忙着把绳解下来,一人一个麻袋扛在肩上,刚走不了几步,突然老二喊道:“哥,有人。”
真是说曹操,曹操就到,孙二富吓得脸色苍白,东张西望地四周看了一下,啥也没有,他卷起棉袄的衣卷,一马当先地扛起两麻袋,他力气大,走起路来轻飘飘,手下人见状不得不扛起-袋,扛不了的连车连粮都不要了。几里路走下来,孙二富走在前面,把后面的丢了一大截,见没人跟来这才长长地舒了口气:“吓人好的,哪来的人啊?自已吓自已,快点,加把劲。”老二尖叫一声:”你听,有脚步声。”孙二富抬头一看!在这小路的前后一下子冒出上百个新四军,把他们团团围住,一下子把他吓楞住了。吓得脸色苍白。双腿发抖。麻袋从肩上滑下来。回头一看,个个吓得双手抱头鼠窜,看来逃是逃不了。
袁俊率领一个连的战士把孙二富团团围住,一只握着手枪,大声嚷道:“谁是孙二富?”孙二富垂下脸讷汭地说:“我。”英俊潇洒的袁俊走到他面前:“我是新四军一旅启海自卫团一连连长袁俊,关旅长有请。”孙二富看着眼前这人年纪比他小,瘦脸,高个子,一口的启东话。这启东话,咱本地人叫沙蛮候子,说得快,孙二富因为常与本人的沙蛮候子打交道,也就听懂了,这下好了,被新四军连人带粮逮住了,就这样束手就擒他不甘心,,可人家手里个个都带着家伙,自己除了手里的驳壳枪,就五条破枪,根本不是人家的对手,他一脸懵逼纳闷不解地问:“请我?我不认识他!”袁俊叫战士把孙二富绑起来,孙二富气呼呼的,可有什的办法,落难的凤凰不如鸡,人家手里有武器。
孙二富拼命挣脱,他身大魁梧,几个战士冲上来,按头按头,捆手的捆手,费了很大的劲,这才把他绑起来。袁俊破涕为笑,两眼笑成一线,这笑声深深地刺痛了孙二富:“见了面就认识!把大米留下。其余的人都回去。”老二惜惜地走过来,他过意不去,这祸是他提出来,现在让大哥背:“大哥。”孙二富吩咐他说:“我要是回不去了,把兄弟们带好,可怜我一世英名,就这样虎落平川,也罢,我也轰轰烈烈干了场,别的不死心,就是父仇未报,死不瞑目。老二,你要帮我把仇报!”老二眼泪兮兮地点点头。袁俊不耐烦地扬扬手说:“生离死别啊。别怕,我们陶旅长要见你,我们一起上苴镇。”
孙二富被战土押上!双手被绑着,他挣脱着,一脸的不服气说:“今天老子栽在你手上了。”
三顾茅庐后终于把苴镇商人冷培基请来了,现在他看到仇人孙二富冷培基恶狠狠地瞪着他,仇人相见,分外眼红,他站起来纵向前,一把揪住孙二富的衣襟,孙二富躲闪不及,要是在以往他会挥起一拳,现在他被绑着,动弹不了,英雄无用武之地了。只得任凭他揪。冷培基恶狠狠地说:“孙二富,你抢了我好几次,你也有今天,陶司令,这种强盗就要枪毙掉,今后海上运输才安全.这东西一定要枪毙。“
怎遇上他了,这下凶多吉少,肯定是冷培基告的状,作为商人,他手下耳目丛多,肯定是提供了行踪,这才大意失荆州。这下完了,遇上仇人孙二富身子一侧,吓得腿发抖,嘴却挺硬说:“反正落在你们手上了,要杀随你。”
没想到关旅长笑了笑说:“怎綁着,谁叫你们绑的,快给我松开。这是我请来的客人。”
战士不情愿地解开绳。
孙二富楞楞地看关旅长,甩了甩被绑得发麻的手臂,一脸的愤怒,阴沟里翻船,自已一世英名就这样毁掉,不甘心啊!他不知道这葫芦里卖的啥葯。不知道能不能有命回去。
关旅长拍拍他的肩膀,笑了笑说:“是一条好汉,我决定放你回去!”
冷培基大吃一惊说:“你这是放虎归山,会养虎为患的不行,关司令,这不行,千万不能,请神容易送神难,以后我的货再被他抢,后悔就来不及了。“关勇笑着指了指屋里说:“还站着干什么啊?来,请坐,咱们好好聊聊。”孙二富揉了揉被绳绑红的手,看了看手上的红印,愤愤地满脸的愤怒:“有什么好聊的?要杀要剁随你便。”
关旅长笑嘻嘻地问:“你就是孙二富吗?”孙二富气呼呼地昂起头:“怎了?咱坐不改名!”关旅长也不生气:“我敬佩你是条好汉,神交已久,相见恨晚啊!没想到我们用这种方式见面,这也没办法,你在海上神出鬼没,我们又不好到海里找你,我们知道你虽然做了海匪,骨子里并不坏,我们希望你改邪归正,和我们一起抗日。”孙二富看着关旅长那诚肯的样子,心里的气消了一半,在人家地盘里骨头硬不起来,不过他嘴里还是硬的:“就这条件,要是我不答应呢?”关旅长倒着茶,把茶杯递给孙二畗:“别急,喝口茶,慢慢考虑考虑!”钟民劝道:“这是关旅长给你一个重新做人的机会,答应参加就是抗日的功臣。你不能错过啊!我们非常需要你,只有你对这一片大海熟悉!”看着孙二富昂首挺胸威武不屈,关勇不由地佩服,真是铮铮好汉。
孙二富一脸的不屑:“说到抗日,我比你早得多,早在二年前,你们还没来掘港,我就杀死一个鬼子,夺得一支驳壳枪,日本人又没有惹我,再我做这行当好好的,寻事做啊!”
关旅长劝说:“这我听说过,所以敬佩你是英雄,才希望你参加我们。你是中国人吧?难道你忍心,看同胞被日本人杀戮,国土被日本人占领吗,只要我们六亿人同力齐心杀鬼子,不怕打不败他们。”
冷培基没想到关旅长还要求他,他看不下去了:”这么低声下气地干啥,一不做二不休,杀了他,以后海上才得太平,扶他上轿不上,要爬上轿,死了杀猪的,不愁没肉吃!”
孙二富一听心里慌了,口气软下来:“可我啥也不会!”
没想到关旅长却说:“你大有能耐,有你施展鸿图的时候!”
“我?”孙二富怔怔地望着关勇,一脸的不解!
“你手下有一伙人吗?而且海里你熟悉,参加新四军,组建海防团。太平洋战争爆发,日本人的军艇都抽过去,有了你,这无边的大海就是我们的,成为我们依靠的后方。”孙二富说:“这?”关勇说:“怎么了?还犹豫什么?”说着从桌上拿出一封信,递给孙二富!
“我不认字,给我没用!”孙二富把信推开说。
“这是丰利乡坤高亚东给你的信,要不要看!”关旅长说。
“高先生,那可是我的救命恩人,我看看。”孙二富没想到把高先生搬出来,口气一下子变软!
“还有理明你认识吗?”关旅长说。
“理医生,她到我们船上看过病。”怎尽找熟人,看来关旅长在他身上花了功夫,孙二富不解了!
“她是我们的同志,和崔德耀一起组建盐民自卫队,这是她写给你的信。”关旅长说。看了信,孙二富口气软了说:“以前理明和我说过,我没当回事,日本人离我们远,又没惹我,既然高先生这么说了我要回去商量一下。”关勇见状,高兴得笑咧了嘴,看来这功夫没白花,以后打鬼子多一大将了:“有啥好商量的,抗日的事谁不愿,来,冷培基同志,为了抗日,你俩以前的恩冤就一笔勾销,以后你进的货老孙运过来,走海上,不走敌人的封锁线,安全。”冷培基不情愿地握手:“这?”关旅长说:“这都是为了抗日,你现在多少人?”
孙二富说:“四十多人!”关旅长说:“我再给你增加三十人,归你指挥,哑巴,去把朱坚喊过来。”
年关前的傍晚,天渐渐暗下来了,凛冽的寒风吹得窗格哐当作响,风从门隙里挤过了,本来在门外风虽然往脖子里钻,但往屋里一坐,突然觉得冷,而且还打颤,孙二富低头一看,由于忙着赶路没在意水塘,自己的棉袄竟然被水溅湿了好几块,怪不得冷,冷得他浑身缩成一团。关旅长抱来军大衣披在他身上,他楞楞地看着,有点浑身不自在,穿也不是,不穿也不是。“自家人,不要见外,我留你吃晚饭,咱俩好好聊聊。”
一会儿朱坚跟着哑巴过来了,哑巴用手比划了,朱坚明白了,是旅长喊他,跟着哑巴走进来。关旅长说:“朱坚同志我给介绍一下,这是孙二富同志,你和他一起组建海防团打鬼子。”
朱坚一听有新任务,心里美滋滋的来了,终于盼到,掘港保卫战后天天训练,:“有鬼子打,太好了,我这就把队伍集合。”孙二富说:“我还没答应呢,我要回去和兄弟们商量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