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寻鱼目瞪口呆地看着从楼梯上缓步而下的黄霄，视线在两个相同的身影之间转换。
“你……”
黄霄下到一楼，那个在几人身旁的身影砰然一声变成一张一手可以抓握的纸人，飘入黄霄袖筒，被他稳妥收好。
马掌柜倒是率先反应过来，恍然大悟道：“难怪黄师傅下楼没有随身带刀，原是在习练神通，只是可惜我却一时眼拙，都没看出来！”
马掌柜略微有些叹息。
虽然有些吃惊，却没有丝毫惊慌失措的苗头，马掌柜定力可见一斑。
“哪里哪里，不过一时兴起，本想快些收回去，却不曾想正巧武捕头有事来寻，才省了步骤，马掌柜不要见怪。”
马掌柜点头不作声，旁边武捕头则保持着一如既往的沉默寡言，只有李寻鱼仍旧呆呆地看着黄霄一手如同仙术般的手段。
来客栈里居住过的人多了，也不仅是有武林中人，会一些小法术或者旁门之人同样偶尔住店。
只不过那些人大多敝帚自珍，本事又没有这般灵动有趣，自然也没这么大吸引力。
先前看这年轻人身上背着个形制怪异、看起来便沉重的长刀，先入为主便以为对方是个刀客，现在看来却是了解的少了点。
有这个本事，好像不是那种满口胡言，夸夸其谈而不切实际的人。
她缓缓收了表情，心思却逐渐活络了起来。
几人不知她在想些什么，看她不说话便没人多问，只是马掌柜似是不经意间多瞟了女儿一眼，转瞬收回目光。
“既然二位有事相谈，在下就不多言语，以免耽误了时机。二位慢走不送。”
马掌柜柔和地点头笑着，向二人告别，手上已然提起了书笔，翻看着这半月以来的账本。
待二人离去，一楼堂中桌椅上传来有人落座的声音，门口却无有脚步。
那人也不说话，既不住店，也不点些饭食，似乎就只是坐在凳上发呆。
马掌柜执笔的动作慢了下来，头也不抬地平静道：“你去找那黄师傅求他讲些故事也好，看他舞刀弄枪也罢，都是有分寸保障的。若你非要跟着出去自立危墙，我不同意。”
言语温和，可此时却已经带上一丝平日藏匿难得一见的威严，语气斩钉截铁。
李寻鱼趴在桌上，好一会儿没说话，像是在思考。
马掌柜继续道：“那黄师傅虽然平易近人，没个架子，但我也能看出他静下来时身上带着一股肃杀气，就像是有些庙里高高供起的神像，想必没少拼命。你跟着去了，他若是没有顾及到，哪怕一刻你怕是都会遭受意外。”
李寻鱼又是沉默半晌，终于嘻嘻笑着开口道：“我知道啦爹，我不会的。”
说着，眼神也不知道飘在哪里。
马掌柜顿了顿，没再说话，笔下动作稍快了一些，从鼻中缓慢呼出了长长的一道息。
……
……
黄霄跟着在雅间落座，半个城的风景一览无余。
底下远处一个个方方正正地街区尽收眼底。
这里与河弧镇的清净舒适便截然不同。
街道上到处都是行商小贩，往来之人络绎不绝，目光不及仅仅半世，而眼下纷杂的色彩有序地堆积在一起，凑出了剩下半个繁华盛世。
刚过不久的年在这里仍然留着痕迹，少许通红的灯笼高悬与房角屋檐，黄霄看得津津有味。
小二退下，屋中仅剩黄霄与武捕头两人与另外一位不相识的人，身上衣着与武捕头全然相同，很明显也是个捕快。
武捕头主动开口道：“突然想起还未正式介绍过，鄙人姓名为武勇，这位是县里的另一位捕头唤作林追风。”
那位名为林追风的捕头却比武捕头要外向的多，听完武捕头介绍主动与黄霄开口：“其实原先县里还有一位捕头姓郑，此时……便不提了。”
林捕头叹了一口气，有种同病相怜的无奈。
黄霄点了点头，也没有多说。
看林捕头的表情就知道那位郑捕头多半已经遭遇不幸，而黄霄则几乎是瞬间就回想起了消失在疫林之中的那队衙役。
衙役一般不会出城，除非有些不算遥远的公差，且就算是公差也必然有一个带路之人，而此时郑捕头已然遭遇不幸，答案便很明显了。
即便最后病鬼们一同与羊蛋子消失在溪流中，也没看见过其他衙役的尸骨，也包括那位郑捕头。
尸骨无存。
“这东西我便交到了几位捕头手中，现在也算放心。”
谈到这件事上，林捕头相当松了一口气：“这番还是要多多感谢黄师傅来，若是没有黄师傅恐怕这傩面还是要遗落在外了。”
“既然已经完好归来，那可否告知在下这面具原先是打算作何用处？”
林追风思索了一下，欣然道：“黄师傅不是外人，若是对这面具有意大可不必归还，自然是可以的。”
他组织了一下语言：“其实也不是什么复杂的事，就是恰好有人发现了这面具，觉得来历不凡，上交了官府，换了五两银子。”
“而经过鉴定之后，有人则觉得这或许是传言里钟馗老爷毙除疫病带的面具。这传说在整个逢阴府里流传都相当广泛，因此也就认真了些，想着交给府城高人或许大有用处，便想着去送向府城潭州看看。”
“大概便是这么回事。”
府城潭州在乘胡县的西面，也即是从县城旁流过的陵江的上游。
从县城去府城也确实需要经过河弧镇。
如此一来郑捕头倒是恰好走了那条路，随后不幸碰上了不知多久以来便留在那处的疫林，而那傩面本就有压制疾病的意味，因此而激发了病鬼们的凶性，一行人才遭遇了不幸。
原本押送物件并不是什么了不得的大事，因此郑捕头或许才这么欣然接受了任务，可二者之间似乎存在着些渊源。
羊蛋子真的是钟馗？
不，他曾说这面具本就不属于他，看来当时还有其他人在场。
也是，单凭当时的羊蛋子兄妹二人又怎么能压住整个村子里别样的声音？
黄霄正在消化，林捕头等了一会，像是憋不住道：“黄师傅，这边还有个不情之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