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你是不是认错了人

徐昭寅离开了家,辗转来到了晏山后的一处寺庙,重光寺。

他剃了度,入了佛门,法号忘枝。

寺里有位老法师,问他何故起这样的名字。

他答:“枝,是人生根落脚之地。我不过是想忘了来处罢了。”

老法师笑笑:“你应当没有说全。”

徐昭寅未答。

他暗下决心:既然无法选择,那就将一切都放弃。

在庙里的几天,一切如常。

他跟着众人唱诵、坐禅、干活,努力克制自己的思绪。

第六天的晚上,他刚刚打完水回僧舍准备洗脚,同住的一个胖和尚带着两个人过来,一脚踢翻了他的热水。

徐昭寅一惊,忙抬眼:“你、你们做什么?”

胖和尚笑道:“我在这看你好多天了。一点儿规矩都不懂。泡脚水,不先给我打一盆?”

“那井就在门外,你去提便是了。”

胖和尚俯身,拍了拍他的脸,咧嘴笑:“我就喜欢你给我打的。”

身旁两个喽啰也凑上来盯着他:“还不快去?”

徐昭寅沉默一瞬:“我要休息了。”

他正要躺下,那两个人马上把他从床上揪了下来。

胖和尚挥拳,重重地打在了他的肚子上。

徐昭寅咬牙,疼得险些跪倒在地。

“去不去?”胖和尚居高临下地看他。

徐昭寅没吭声,捂着肚子出去了。

他打了一盆水进来,放在了胖和尚的脚边。

胖和尚笑了声,抬脚一蹬。

那一盆水悉数泼在了尚未起身的徐昭寅身上。

“你什么意思?”

“太凉了,给我倒点热的。怎么?有意见?”

徐昭寅瞟他一眼,默默地拿起了盆。

“真听话。待会儿,给我那两个兄弟也打上。”

徐昭寅淡淡回身。

下一瞬,他抄起那个盆,直接往胖和尚头上摔去。

胖和尚低吼一声:“你想死吗?”

两个喽啰马上一左一右地抓住他胳膊。

“我看你是不要命了。”

胖和尚给了他两个耳光,直接将他扇到了地上。

“给我打死他!”

话音落下,拳打脚踢如暴雨而至。

徐昭寅缩在角落里,用手臂护着头,咬牙一句不吭。

第二日,他疼得起不来,差点迟了早课。

胖和尚在一边添油加醋,让住持不得不罚他去扫地。

在众僧早斋之时,他独自一人忍着疼,在后山收拾落叶。

“何故一个人在这?有心事?”

徐昭寅回头,见是几日前碰见的那位老法师。

“师傅。”

老法师笑了笑:“可是受人欺负了?”

徐昭寅苦笑了下,不答。

“万事万物,皆有因果。他欺负你,那也只是你在积他的恶。时候到了,他会有他的报应。你只管照料好你自己的心灵。天自会帮你的。依我看,你心上的负担,更重。”

徐昭寅含笑施礼,“多谢师傅开解。”

老法师点头,转身便要离去。

徐昭寅又道:“师傅,怎么从未在这寺里见过您?”

老法师回身笑笑:“我不住这里。这天下,都是我的寺庙。”

他撑着拐杖,缓缓下了山。

往后数日,徐昭寅一直记着老法师的教诲。

那胖和尚几乎每天都来找他麻烦。

徐昭寅找过住持说过此事,但住持说他也无可奈何。

胖和尚家底殷实,但作恶多端。家人便想了一个送他出家的办法。

没有寺庙愿意要他。他的家人便给重光寺送了大笔香火钱,才让他留了下来。

“忘枝,唯有忍,才是破解一切的办法。”

徐昭寅想:兴许忍过这一阵,胖和尚就不会找他了。

但那胖和尚却依依不饶。

即使徐昭寅换了僧舍,他还是屡屡过来找麻烦。

胖和尚肆无忌惮地使唤他,还将他身上所有的财物都抢走了。

心情不顺,胖和尚就会找几个人对他拳打脚踢。

其他僧人看徐昭寅那鼻青脸肿的模样,猜出大概,都不敢多问,怕引火烧身。

直到有一日,赵家姐妹听闻先皇的庙已成,特意上晏山来看。

还未到庙门口,赵灵蓁便认出那阶梯上躺着的人。

“明辞师父?”

明辞闻声,坐了起来,“是你们啊。”

“师父怎么在这休息?”

“走累了,便躺躺。你们来看这新修的庙?”

赵灵蓁点头。

“这山后有一处寺庙,或许更合你们的兴致。”

“这里还有其他寺庙?”

明辞笑而不语,从地上爬起来,蹒跚着消失了。

赵家姐妹心生好奇,便按他所说绕去了山后。

“重光寺。这名字……”赵灵栀正念着,忽听不远处有吵闹声。

两人循声走去,只见寺庙后的空地里,有几个人在围殴一个僧人。

“住手!这么多人欺负一个人,算什么本事?”赵灵栀奔去,将他们拉开。

那些僧人散开来,从中走出一个胖和尚,饶有兴致地打量着她:“这姑娘长得真俏。”

那挨打的僧人一听,抬脚一蹬,让那胖和尚面朝地摔了下去。

“我看你活腻了!”胖和尚爬起来,正要挥拳,赵灵蓁却来到了他面前。

“这位师父,佛门清净之地,还是不要动拳脚为好。”

那脸上的愠色,在他看见赵灵蓁的一瞬,立刻成了笑意。

胖和尚咧着嘴:“好好好,听这姑娘一句劝。”

他带人离开了,只留赵家姑娘和那个挨打的僧人。

那僧人趴在地上,头埋在双臂间,如何也不肯抬。

“你没事吧?”

赵灵栀说着,就要扶起对方。

对方猛地爬起来,如一阵风一样转眼就不见了。

赵灵栀和姐姐对视一眼,不由得笑道:“真是奇怪。”

赵灵蓁却忖量着什么。

半晌,她开口:“灵栀,姐姐去去就来。”

“姐姐,你要去哪儿?”

赵灵蓁已经走远了,并未回答。

她在寺中左绕右绕,没见到那个僧人的身影。

但有个住持模样的人过来问她是否迷了路。

赵灵蓁微笑道:“请问,您是否有见到一位挨了打的僧人?瘦高身材,应当伤得不轻。”

住持叹了声气:“我们这儿的僧人,常常挨打。要说最近谁挨的最重,那便只有一个人了。”

“您可否带我去看看?”

“您稍等,我去给您喊来。”

“多谢。”

半晌,住持终于领着那个僧人出现了。

那个僧人深深地低着头,但赵灵蓁心里已经有了数。

“是谁要见我?”

“在那。”

僧人抬头,一眼便望见了赵灵蓁。

他一惊,转身拔腿便跑。

“忘、忘枝……”住持错愕。

“徐公子!”赵灵蓁喊着,提起裙摆追了上去。

赵灵栀听见动静,连忙赶来:“姐姐,你在喊谁?”

“徐公子!那个挨打的僧人,是徐公子!”赵灵蓁急急忙忙地往前一指。

“姐姐,我去追!”

赵灵栀马上沿着她手指的方向追去。

徐昭寅身上有伤,跑不快,还是在半山腰被赵灵栀追上了。

“昭寅!”赵灵栀抓住了他的衣袖。

徐昭寅无奈,气喘吁吁地沿着树干坐进了一地落叶里。

“你为什么要躲我?”

徐昭寅垂眼不答。

赵灵栀见他满脸是伤,心中着急,一把掀开他的衣袖。

一只胳膊上,几乎没有完好的皮肤。

“另一只给我看看!”

徐昭寅缩着另一只手,依旧不答。

“他们为什么要这么欺负你?”

徐昭寅沉默半晌,才开口:“这位姑娘,我不知你在说什么。你是不是认错了人?”

赵灵栀盯着他,眉头微蹙:“你不认得我了?我是灵栀,赵灵栀。”

“贫僧与灵栀姑娘素未谋面,其中恐怕有误会。告辞了。”

他摇摇晃晃地站起来,却又一个趔趄往下跌去。

赵灵栀眼疾手快地扶住了他,“你认不认得,跟我没关系!我反正要留下来!他们一天要打你,我就一天不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