流星作别父母,与铁面一同向山下走去。不一会儿,铁面从背包中拿出一张制作精美的地图,但地图上缺了一块。
“这是三关舆图,这下扶摇山的部分可以补全了。”
“那我们接下来往哪儿走呢?”
“往东走,先去堂庭山。”铁面说完,一把抓住流星,另一只手的拇指与食指相合,像捏住什么东西,然后铁面把这东西像往地图里一放似的,忽然间两人就被白雾裹住。白雾很快就散开了,两人看时,已身在异乡了。
“这不会是堂庭山吧?”流星不敢相信地问道。
“就是啊。你在质疑我的技术?”铁面收起地图看着流星。
“可以教我吗?我可以学会吗?”
“你的魄太弱,没有用的。”
“那我的魄怎样才能增强呢?”
“去帝君手下打工啊。”
“我这一趟好好表现的话,你能不能引荐我?”流星满眼期待。
“不能。想去就去参加考试。”铁面预感到马上要向他解释一个复杂的系统,于是赶紧对他说,“那边有你的同族,你去沟通一下,看能不能混一餐。”
流星转头望去,发现这堂庭山里的人与自己的族人长得极为相似,给流星一种亲近感。再看铁面,他又变回了那副旅者模样。
“你的随从呢?”
“你不就是?有随从我就不变他俩了。好了快去吧。”
还没等流星开口,这里的山民就热情地向两人发出邀请。双方客气一番后,去到了某户人家家中用餐。那家人听说铁面是旅者,都好奇不已,不停向他抛出问题。铁面也一一回答,众人听得津津有味。等大家都吃完看看铁面,才发现这个讲述者都没怎么顾上吃。于是众人抱歉地笑笑,开始给铁面讲起山里的情况。
两人吃完后,又在山里逛了半个多时辰。
“走吧。”
“就走了?”流星觉得似乎每处寻访都得有一次惊心动魄的行动。
“逛了挺久了,心明也说没问题,走吧。”
铁面又一把抓住流星,右手拇指与无名指相合,只一瞬,他们便去到了另一处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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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个即翼山,我们不去吗?”流星瞟到了地图,注意到他们跳过了一座山。
“不去。山势险峻,毒虫满地,到处都是怪鱼怪兽,根本没人住。你别看地图上东西那么多,其实不毛之地也不少。”
但流星还是想去看看,在他能确保自己安全的前提下。
流星和铁面现在所在的地方叫杻阳山,铁面说这里的山民跟中原人很相似,跟流星他们的唯一共同点就是白色的毛发。山民女性居多,男女之间并无婚姻关系。
两人一进山就听到了悦耳的歌声。可能是因为男性较少的缘故,铁面顶着一张帅脸上山,一路上都有山民跟他打招呼。铁面微笑着对流星说:“看来晚饭也解决了呢。”
山里却很少见到嫉妒的男性,原来杻阳山的男性主要负责打猎。猎物是一种叫鹿暑的动物,这种动物长得像马,有白色的头,老虎一样的花纹和红色的尾巴。将这种动物的皮毛披在身上,人就会怀胎,且生下来的孩子也总是女多男少。
快到饭点时,忽然有一个小女孩大声向铁面问到:“你们是什么人?”
“他们是来做客的呀!”一个看似小女孩母亲的人抢答道,“哈哈,失礼啦,这是我女儿七七,她老是喜欢问这问那的,不消停。”
“对,我们是来做客的。”流星帮那母亲回答道。
“一起吃饭吧?马上也到饭点了。”
两人摸了摸肚子,客气了一两句就答应了。
七七一家一共六口人,加上铁面和流星,刚好坐满一张小方桌。
“你们是哪里来的呀?”
“七七!哪儿那么多问题?他们是从山外来的呀。”母亲想止住女儿。
“我们从扶摇山来。”流星耐心地回答道。
“明天是七七披上鹿蜀的日子,也是三三出去游历的日子,到时候邻里都来庆祝,你们也一起来吧?”母亲转头看看坐在旁边的女儿,这应该就是三三。只见她的白发盘起,又垂下几绺,像绵密的云朵,又像厚厚的积雪。眉若柳叶,目如秋水。她笑起来很大方,露出白玉般的牙齿,以及富有朝气的爽朗。身材匀称,服饰修身。谈吐得体,举止有度,自信而不高傲,开放却不张狂。没有任何妆容与首饰,她散发出的美好是如此自然。
“不了,我们公务在身,今晚就走。”铁面拒绝了七七母亲的邀请。
吃过晚饭后,铁面和流星坐了一会儿就往山脚走去。没走多远,两人就听到七七的喊声。
“哥哥,我跟你们一起走。”
“明天不是你大喜的日子吗?”
“我不要披鹿蜀,我也要出山。反正我不想在家待着,我妈老嫌我问这问那的。”七七一副叛逆的模样。
“你是七七,你母亲不也是这么过来的吗?”铁面笑着安慰道。
“但我为什么要披鹿蜀呢?”
“因为你母亲也披了呀。”
七七也问过她母亲这个问题,她说因为她母亲也披了。七七感觉一直问下去会没完没了的。
“你是多少?”
“啊?”
“我是七七,你是多少?”
“哦哈哈哈哈,我叫铁面,他叫流星。”
“你们的名字好好听。为什么?”
“因为我们不是这里的人啊。我们那边不这么取名字。”
“那你妈妈的名字也跟你的兄弟姐妹不同咯?”
“那是当然。”
“为什么呢?”
“因为没人会这么做呀。至于你们,应该是文化差异吧。”
“让我跟你们一起去吧,我可以帮你背那个。”七七指了指铁面的箱笼。
“实在抱歉啊七七,我是中朝大臣,公务为先。”
“你是中原来的吗?”七七突然两眼放光似的。
“是啊。”
“那你有没有见过我姐姐?她们叫一一和二二。”
“没有呢。”铁面苦笑着回道。
“为什么是第七个呢?我也想去中原。我妈妈也叫七七,她说第七个就得披鹿蜀。”
铁面面对七七的抱怨无能为力。
“那我们走了,祝明天快乐。”铁面说完,便带着流星瞬间传走了。
七七不想回家,在外面逛了好一会儿才回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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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喜,大喜!”
第二天,七七家内外都站满了人。双喜临门,格外热闹。
早上,先是三三的事。几个中原来的人站在门外,身上都穿着绫罗绸缎。其中一个人手持一把象牙骨扇,站在前头,尤为显眼。
在众人的欢呼声中,主角三三着一袭绿色长裙从门内走了出来,看着眼前这位散发着富贵气息的男子。今天三三要跟着这位男士到中原学艺,然后依靠自己的能力赚钱,过上中原人的繁华生活。这也是大多数杻阳山的女子的命运,除了两个人例外:第六个女儿会在同样的年纪到山主手下做事,第七个女儿则会披上鹿蜀的毛皮。至于男生则默认在山主手下做事,打猎就是他们的工作之一。
谦让过后,按照当地礼仪,三三要做一系列动作来展现自己的资质。三三将嘴闭起,冲着众人微笑,然后微曲膝盖,然后站直,然后原地走了一圈,然后将双手张开,然后又合于胸前,然后慢慢向前弯腰,一直到不能再弯......
男子很高兴,挥手让人送上金银财宝,三三一家连忙感谢。那些穿着珠光宝气的中原人随后往下一家去了。三三则由山里的男士们护送到山脚,等着中原人带着其他山里的姐妹一起去中原学艺。
下午到七七了。七七的仪式在家里举行。先是一个萨满模样的人围着七七又唱又跳,然后几个女生拿着一张今天刚剥下的鹿蜀皮进来,七七转身背对着门,让她们把鹿蜀皮给自己披上。这皮毛一沾到身上,立马就跟后背融合了,怎么甩也甩不掉。不仅如此,母亲说披了鹿蜀皮就只能在家附近活动了,直到生下第七个女儿。七七的绝望感越来越重,因为即使生下了第七个女儿,照顾孩子们的任务也不允许她出门闯荡。披上鹿蜀后,那萨满又围着七七唱跳,然后仪式在众人的欢呼声中接近尾声。众人散去,到外面帮忙料理今天被猎的那只鹿蜀。到饭点时,众人把一碗碗用鹿蜀肉和内脏做的菜端进来,同时向七七母亲道喜,然后就各回各家去了。饭菜很多,七七母亲还要用精致的食盒分装好菜给邻居们送去,对今天的帮忙表示感谢。七七想,饭菜做好后大家把各自的份领走不就好了吗?但这次她没有问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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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七披上鹿蜀的第二天,除了早上有点不舒服外,她感到身子没什么异样,好像完全可以跟往常一样活动。她想去找在山主手下做事的姐姐,趁她还能随意跑动。七七溜出家门,像一个惯犯。但神奇的是,七七第一次接近山主的地盘,竟然也成功避开耳目溜进去了。七七挑着人少而又难走的地方往上爬,不到半个时辰就来到了山顶。忽然,七七看到一个巨大的石头,定睛一看,上面有花纹。在山主手下工作的人说,山主是一只大旋龟,七七意识到这巨石应该就是旋龟的龟壳。旋龟是杻阳山的一种生物,有着鸡头、龟身、蛇尾,不过七七见过的旋龟都没有这只这么巨大。大家都说山主和蔼可亲,平易近人,七七想直接找山主问。七七忽然看到一撮人,为首的左眼发红,右眼发白,目露凶光。七七赶紧找个树丛躲了起来。
只见那人瘦瘦高高,看起来手无缚鸡之力,但让人不敢轻视。他忽然将手探向旋龟,旋龟的头溅下一滩血。七七吓了一跳,瘦子后边的人也吓了一跳,四散逃开了。旋龟痛苦地大叫着,那声音听起来像砍木头一样。旋龟赶紧将头缩回龟壳,用尾巴对付瘦子。但见那尾巴十分灵活,时而像鞭子一样鞭打,时而抓起石头向瘦子扔去。瘦子一边躲避石头,一边尝试抓到尾巴,但发现这是徒劳。
瘦子四下张望,七七吓得把头低下。再抬起头时,瘦子已经手上拿了一捆树枝。他把双手指尖一起猛烈摩擦,竟擦出火来点着了那捆树枝。七七这才看清,他的手上好像长着锐利的爪子。他把燃烧的树枝向龟壳里扔去,不一会儿,旋龟就被熏得伸出了头。瘦子立马向那鸡头奔去,眼里好像已经看到了它死亡的样子。他一手探进鸡头里抓住,借势爬上鸡头,又快步走到脖颈处,手一进一出,旋龟当即停止了活动。旋龟的头毫无生气地垂下,龟壳下散发着淡淡的红光。接下来的动作又把七七吓了一跳:他猛地把手伸进右眼,取出了一个白色的小球扔掉。七七再瞥见他的脸时,一红一白两只眼只剩下那只杀气腾腾的红眼了。
忽然一只紫色大鸟飞来,停在旋龟背上。那鸟已经比七七见过的所有鸟都要大了,但还是不及大旋龟的龟背。从那鸟上跳下来一个紫发女子,鸟背上还有一个手拿大弓的大块头。只见那女子将双手放在龟背上,不一会儿,龟背就碎成了数百块。鸟背上的人忽然向七七拉弓,七七躲避不及,只能死死地盯着他。不知道大块头从哪拿出一枝箭,“唰”的一下,很快红色箭头就射在了七七右侧。箭头插进地里,却出奇地没发出一点声音。七七转头一看,箭上串着的好像是那瘦子掏出来的白球。那白球向着七七扭动,像在求救一般。扭动了一会儿后,白球就和红箭一起化作尘埃,随风散去了。正当七七对这种现象感到惊奇时,那紫发女不知什么时候来到了七七左边,她将右手放在七七背上。七七转头看着她,同时也看见了地上好像有什么熟悉的东西。七七看着地上的东西,居然是自己昨天刚披上了鹿蜀!七七转头再看,紫发女已经像巨鸟奔去,那鸟背上则堆着许多碎龟壳,瘦子已经爬上了鸟背。七七向紫发女追去,觉得她有种莫名的亲近感。
“你老乡好像很感谢你呢。”大块头调侃道。
紫发女停住,转头看着追过来的七七。她用双手温柔地捧着七七的头,七七感到害怕又舒适,然后七七便晕过去了。
“帮个忙。”她对着大块头喊道。
“不是吧?带上她?”大块头问道。
“她在下一站就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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话说流星和铁面已经向东到了柢山。
“万兽园又开园了。”
“什么意思?”流星不理解铁面的话,虽然流星听说过万兽园,那是帝君搜罗三关内奇珍异兽的场所。
“刚收到中朝传来的消息,杻阳山果然是蛊惑之地,进去的人都会被蛊惑。帝君早发觉异样,每年都派不同的人来,但都说没问题。”
“那我们也?”
“没错。不过帝君已经知晓了情况,消除蛊惑只是时间问题。”
“那这次怎么能确认的?”
“蛊惑可能是借助声音传播的,帝君应该是想验证这个猜想,就把一个聋了的死囚放出来。中朝在他眼里置入了自己的魄用于监视与沟通,如果发生意外,那魄可置他于死地。但他毫无征兆地忽然废掉了那只眼,猜想被证实了,他这下也自由自在了。”
“那万兽园呢?”
“那死囚名叫瘦虎,手上虽然人命不多,但个个都死得很惨,惨到过不了审。他像我一样有两个炼化的魄,一个在眼睛里,叫“钻心”,可以感知到目标的要害;另一个叫“刺骨”,在双手处,可以让手长出利爪,掏心挖肺如探囊取物。他们这个团伙还有一个叫巨熊的、一个叫紫虺的、还有一只大乌鸦,这还只是有记录在案的。他们在三关内犯罪无数,且各个本事了得,智勇双全,抓捕极其困难。你看他们全是动物,那不就是万兽园咯。”
“瘦虎也是帝君的人吗?”
“为什么这么说?”
“因为他像你一样有‘炼化’的魄。”
“哦。其实......不止帝君有这个能力。因为这项工作是有具体的人负责的,但我们保证这种行为只发生在中朝,至少理论上是这样的。实际上,谁讲得清呢?”
“那我们接下来去哪儿呢?”
“按原路线走,中朝只是提醒我要小心。不过嘛......你可就得当心了。因为中朝可没义务保护你,我又不擅长打斗。”
“没事,我跑得快,他们追不上我。”流星想让铁面放心,也想让自己放心。
他们才更要追你呢。铁面心里想着,没有告诉流星。
流星能日行千里,铁面早就察觉他非常人。三关中大部分天生奇才其实是“天生奇魄”,他们高质量的魄对于炼魄的人来说是大补。三关内奇珍之魄按理由帝君管理,至于那些管不到的,各路豪杰一律默认“见者有份”。拿到魄可以给炼魄的人带来质的飞跃,也可以让平平无奇的人获得炼化好魄的资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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后话
杻阳山有奇兽名为鹿蜀,叫声像唱歌,歌声具有让人把所有事情的发生当做常识的魔力。旋龟的龟壳可以抵御魔音。旋龟利用这一点操纵起了山民和所有途径杻阳山的人,除了有听障的瘦虎。大旋龟死后,在其手下工作的人无意中捡起龟壳碎片,发现头脑变得清晰,重新获得了思考的能力。后来,山民想办法把龟壳弄得更碎,同时发现普通旋龟的龟壳也有同样效果,于是慢慢的每个山民都佩起了龟壳,不再受到魔音的影响。大家重获思考能力后,变得爱问问题了,像个对一切事物都充满了好奇心的孩子。他们思考得比常人更多、更深,甚至连衣食住行这样的常识也要发问。除了道德伦理在复归正常,山民们也变得比以往更独立了。
至于那只大旋龟,本来是具有天地灵气的一只老旋龟,在暮年参与了定山神铁的分赃。吸收了神铁的魄后,老龟变得更大了,身体也如返老还童一般更加精神。帝君见它老当益壮,又德高望重,便让它当了山主。旋龟听闻中原某乐坊对年轻女子需求巨大,愿意重金相求,便又起了贪欲,配合鹿蜀,让大量女子“自愿”想学艺,从中赚取巨额佣金。某日,身负任务的死囚瘦虎欺骗中朝,称一切皆为旋龟神力,只有自己能与旋龟对抗而不受蛊惑。他认为旋龟所作所为罪该万死,便自作主张杀死旋龟。旋龟没撑住多久就殒命了,也算恶有恶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