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条灰色的路径。”
“我们等候您多时了,亲爱的引导者。”
“快来快来快来快来快来快来快来。”
塞利安迈入房子的瞬间那就被传送到——或者说场景如同切片跳跃般变化了,他发现自己正躺在一间非常熟悉的卧室里,就是他那套廉价公寓房。
外面一片漆黑,只有铺天盖地的雨声和鸣笛声。
没有什么怪物的出现,也没有记者和英雄的身影,更没有绮莉,隐约能透过窗户看到几处烛光在暴雨里固执地燃烧,鬼影摇动,衬得屋子如同原始的洞穴,把一切都镀上了恐怖的感觉。
有那么一会儿的时间,他什么也感知不到,大脑里错乱的灵魂也噤了声,就像是休眠了似的,实在是太过安静,仿佛那股念能力也化为了摆设,失去任何破坏力。
塞利安觉得自己又变回了以前那个普通人——这当然不是什么好消息,可以说是他妈的糟透了——他扫了一圈周围的场景,也没什么可疑的物件,于是坐起身来。
结果起来时他两腿一软,险些摔倒,身体状态差到极致,甚至不如在工位里嗑药提神加班时来得健硕。
外面仍旧幽暗无底,是无法在任何一座文明城市里见到的那种极致阴沉。
暴雨也没有一点儿停下来的迹象,整个世界大概是被某种巨物拉扯着,用力颠覆了过来,于是所有生命都一副即将淹死在混沌之中的模样。
没有任何人声或是动物的痕迹,没有代表人类文明世界的光和信号。
他听到天际风声尖啸,如同厉鬼凄惨的嚎叫,听得人毛骨悚然。
塞利安忍不住想——这又是哪里?又一次与其他人格的灵魂链接?但这回的感觉可不像梦境或者异空间那么简单——太真实了,仿佛被拉进一个破败世界的尽头,只是其内里的生命全被剥夺了。
他走到门的位置,想了那么几秒后,推开走了出去。
屋外的空间倒是明亮了一些,但仍被层层黑暗笼罩其中,不显得安全,像是被裹在某种噩梦里一般。
塞利安没有其他的动作,只是停在原地看着面前的长廊,这地方让他觉得很不自在,尤其是那点亮光,不知为何更让他觉得反胃。
也就是在这时,后面有脚步声传来,紧接着就什么东西猛地推了过来,差点把他撞倒。
他转过头,刚想着这狗屎般的念力为什么毫无作用,但很快就被怔得说不出话来。
那是一排排只有上半身的绮莉,就从他刚刚醒来的卧室里爬出来,此时正面无表情地盯着挡路的客人。
在这荒凉阴沉的空间,这番景象显得更是阴森怪诞,像是个突兀的装饰——一道闪电掠过,塞利安看到屋内挤满了“绮莉”,仿如绵延钻进巢穴的某种生育之物——她们又扯了几下他的裤脚,嘴巴里吱吱呀呀地喊着“借过借过借过借过借过。”
最终他还是让开了路,并且跟上她们的脚步,朝灯光的方向走去——他当然没有选择,他有点明白这地方的规则了,一切都在强调着“服从”和“调教。”
好吧,很有可能是另一个类似“记者”的人格,他之前听那家伙讲过,大致意思就是有好几个“自己”疯了,精神病做事就是这样,况且还是在拥有超凡力量之后,不然谁还会玩这么变态的游戏呢。
没多大会儿,他们就来到了亮着灯光的地方。那是一座色彩非常黯淡的展览厅,天顶坏了大半,就坐落在暴雨之中,像是被什么东西烧死了似的,完全褪色了。
绮莉们走了进去,塞利安沉默地跟在队伍的最后。
大厅空旷,除他们以外就没有其他人了。
而于其说是商用展览厅,不如用上流人士的宴会场来形容更为贴切,暴雨不被触及到那片区域出落得极为干净,几乎看不到一点浮尘和水痕,甚至能照出人的影子。
中间摆着一张晚宴专用的圆桌,大的出奇,足够所有的复制品在上面走秀了——桌上放满了美酒和点心,布置和装点都非常精致且讲究,菜品间还点缀着簇簇花瓣,显得娇嫩欲滴。
庞大璀璨的吊灯层层向下垂挂,呈现的只有奢华昂贵的气息,与之前在楼上的局面一点也不相称。
墙上还有许多雕刻和油画,展现出来的都是同样装扮的人,看不清具体的面容,衣冠楚楚的,只留眼睛的部分,看着格外阴森,正直勾勾地盯着会厅里的客人。
塞利安不动声色地靠近了一些,不用想都知道画里的人就是他——而就在这时,外面有什么东西重重撞到了玻璃上,传来“砰“”的一声,还夹杂着一丝极为刺耳的抓挠声。
他回过头看了一晚,落地窗外仍是一片漆黑,什么也没出现。
只剩风声在无休止的交啸,仿如无以计数死去亡魂的哭喊,在这片残损却极尽奢靡的空间回荡个不停。
周围寂静得很,没人说话,过了好一会儿的时间,才有个懒散的声音从楼梯的另一侧传来,正说道:“你好,空白人。”
这动静突如其来,先前也没有一点儿脚步声,复制品们见怪不怪地回过头。
塞利安也跟着做了相同的动作,但做好随时把这鬼地方碾个粉碎的打算了。
一个高个儿男人缓缓走进会厅,他的打扮……非常的复古却又很贴切形象——穿着件不知几个世纪前流行的老款礼服,过于的笔挺正式。一头黑发梳理得整整齐齐,胸前还别着一朵灰白色的玫瑰,五官显然经过许多次微调,有种刻意打造出的俊美,就是表情太过浮夸,像是浮在水池里泛着炫丽光斑的泡沫。
那人就这么从众人中间穿过,并不感到尴尬或是惊慌,好像笃定他们会接受自己的一切——他来到圆桌跟前,直接就去坐主人的位置。
塞利安以前无聊的时候读了好几个月的礼仪大全,自然能看出来对方在这地方的身份非常独特,尤其是那种浮夸和骄傲的光芒——简直是具象得令人想吐。
他整理着餐布,带着精心规划过的自在和优雅,朝“客人”微笑,是一个非常标准、友好而虚伪的笑容。
接着,他招了招手,轻声说道:“请随便找个喜欢的位置坐吧,不要那么客气,能到这的人都是万千人格里的一员——要不要来点水果?你可以尝尝由我精心准备的人肝,我发誓这是全世界最美味的食物。”
短短几分钟的时间,塞利安就开始讨厌他了。
但身边的复制品们都习以为常地拉开座位,依次坐下,她们当然会这么做啦,存有躯壳的傀儡能有什么思维能力?于是都认为这样的欢迎场面没什么危险——只剩下一个人站着没动。
对方很是无奈的站起身,动作却很亲密地揽住他的肩膀,又特地拉开椅子,劝说塞利安赶紧入座用餐,还讲了句听起来很古怪的话。
他说道:“宝贝儿,你叫我‘恶人’就好了,我可是等了你好几个纪元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