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医家小院琐事多

张扬抬眼瞧了一下被握的皱巴巴的粮票,伍市斤的全国通用,麦穗交互水印绘制的还算精美。

没拒绝,塞到口袋里又有一搭没一搭的闲聊了几句,送走了心不在焉的宋鸿亚,张扬步伐有些沉重的回了自家小屋。

房间漆黑冰冷,摸索着将马灯点亮。

借着一豆灯光,张扬开始为冯家峪公社的首个夜晚做准备。

洗澡是甭指望了,没这条件,柴米油盐酱醋茶,更是样样都金贵。

万一倒霉再受个风寒,得,好日子算到头了。

周振涛走之前留了不少小玩意,门后面就堆了几块蜂窝煤,还有抽屉里的碎报纸来引火。

张扬前世在外婆家倒腾过火炉,所以没费多大劲,就把吴淑倩送的这个小煤炉点燃。

拎起原本火炉上面坐着的,那個熏燎的有些变色的铝水壶,打开壶盖往里瞅了瞅,除了水垢外,倒没瞧到什么异物。

想到这年头的人,应该没养成水壶煮袜子的卑劣习惯,张扬才勉强放了心。

包袱里,白天没吃完的锅盔放到煤炉边烘烤着,张扬没有清闲,又冒着雪到镇医院水房那接了壶水。

说是水房,其实就是有几个自来水管罢了,要是酷热难耐的夏天倒是个冲澡好地方,接一盆水从头浇到脚,那滋味爽的人心发颤。

可惜这是滴水成冰,尿泡尿都能冻在那的隆冬。

把盛满水的铝壶稳稳坐到火炉上后,张扬才算彻底轻松下来。

这时锅盔已烘烤的有了焦黄色,有股淡淡的香味儿萦绕在鼻息间。

滚烫的锅盔在手心来回扑打底下后,没了烫嘴的温度。

草草下了肚,把灯挑亮,又从挎包里掏出本手抄本册子,半躺在床上读了会。

这本书,是在他爹珍藏的书架上协调来的,是还珠楼主写的蜀山,漂亮遒劲的小楷群蚁排衙一样写的十分规整。

虽然瞧着没有后世琼女录、霸道高义爱上我,阿兵正传那么绘声绘色,但在这贫瘠的年代,睡前能温读一二,足以称得上是饕餮盛宴了。

半睡半醒间,张扬做了个梦,梦里面有个身姿曼妙的女人伏在自己胸前吐气如兰,一会儿笑靥如花,一会又哭得泫然欲泣。

但就是瞧不起脸庞,像匿在云雾中一样,镜花水月。

呜呜……

水烧开时,蒸汽拍打壶盖的声音将张扬吵醒。

有些疲倦的将水灌进暖壶中,又倒了一搪瓷茶缸,张扬坐在桌子上,来回搓着搪瓷茶缸暖手,心里却怎么也静不下来。

他思索着那个荒诞离奇的梦,头绪全无,只能当做一个香艳又怪诞的幻境。

房间没钟表,张扬也没怀表,腕表之类的计时工具,看着窗户外漆黑一片的景色,心里多少有些荒凉。

掏出白天在廖院长门前盆栽中扒拉出来的平价煤票,看着上面歪歪扭扭手写的肆十伍几个字样。

冯家峪镇公社的平价煤票,都是这种油印手写的,说好听点叫票,说难听点就是个纸条子,只不过上面戳着红章子罢了。

张扬多少猜出了晚饭时,廖院长为何板着张脸,跟那煤站站长胡主任一直嘀嘀咕咕争吵一些什么。

这是烫手山芋啊,张扬打算等闲下来时,乔装打扮一下拿到鸽子市换一些用得着的生活物品。

至于,系统奖励的特质桑葚黑枸杞,一盒盐酸达帕西汀,潘长军那里应该能有意外惊喜。

提到潘长军,张扬又翻了一下每日情报系统中的剩下两个情报。

1,每周情报:冯家峪十字街药材铺新收的一批龙骨药材里,混杂了两片殷商甲骨,斑驳篆刻着几个模糊字迹(未完成丿

2,每周情报:冯家峪镇书记潘长军,会在周三组织皮影戏观看,届时会出现姿色为“上乘佳人水准”的女同志,旺夫效果:中等。(未完成)

吸溜着热水,张扬心里盘算好了明后两天的行程安排。

文物这玩意,跟人不一样,人身上有了花纹字迹,多吃一块果盘都要被奚落嫌弃。

可文物,尤其是这种龟甲兽骨只要沾上了字,那一个个都价值不菲,两片殷商甲骨也算是有幸遇到自己,否则混在药材被人煎熬成了汤吞进腹中,只能化作一泡黄汤浇地。

至于后天,也就是周三潘长军在会堂组织的皮影戏,既然被罗列在了每日情报当中推送给自己,想来也是大有裨益。

张扬打包票,自己绝对不是为了见见那所谓的上层佳人水准的女同志,只是单纯的想要深入研讨观摩皮影戏的奥妙精彩罢了。

话说,难不成这世间真有旺夫这种东西?

张扬突然觉得自己有些好笑,穿越系统都有了,还差这些东西?

喝了点热茶,暖暖身子后,张扬脱掉厚重棉袄,鞋袜,钻进了被子中沉沉睡去。

次日凌晨,天仍然笼罩了一层阴翳,金鸡啼晓。

张扬首次上班也摸不准时间,匆匆洗漱过后,一路小跑到了镇公社伙房。

发现房间里只有零散几个人蹲在那聊聊天,负责煮饭的独眼老赵头,瞧见张扬来的这么早,有些稀奇的道。

“你这后生倒是勤快,不在被窝里睡懒觉,来的挺早。”

“赵叔净会拿人寻开心,我这初来乍到的,要是眼明心亮手脚勤快麻利点,到时候不得让人叫成懒汉子,说媳妇儿估计都困难喽。”

“瞧这话说的,你要人有人,要个有个,又是城里来的高材生,不是你赵叔瞎扯,只要你愿意,咱们潘书记给你安排的相亲,能从街这头排到街那头。”

张扬这次可算盛到了浓稠的玉米糊糊,又加了几筷子辣白菜,嘴里嚼着两个窝头,满意的蹲在锅灶旁用了早餐。

跟老赵头聊了几句过后,不紧不慢的开了镇公社医院的锁。

直到瞧见钟表,这才发现不过才六点半的光景,也难怪火房空落落的。

找到属于自己的门诊间,简单清扫一下卫生过后,将炉子点起来,张扬不紧不慢的跑到廖院长办公室抽了张报纸,心不在焉的瞧了起来。

坐诊这活就这样,忙时忙死,闲时闲死。

过了两刻钟后,医院的职工才陆续赶来,吴淑倩路过张扬门前的时候,步伐停顿了片刻,讲来打了声招呼。

“张扬,昨晚的火炉好用吗,姐当时没仔细瞧,要是有小窟窿漏火的话,姐再带你找人把煤炉重新用软铝烫箍一遍。”

“没,麻雀虽小,五脏俱全,该有的功能样样不少,烫饭,烧水作用大着呢,不然刷牙都费劲。”

张扬瞧着四下无人,把昨天宋鸿亚硬塞给自己的伍市斤粮票掏了出来,将原委始终讲了一遍。

“吴姐,小弟也不瞒你,学武哥的病棘手难治,可能是脑梗,也可能是脑出血引起的中风,虽然直接病因说不准,但论病情的话,我能打包票,这病就算是华佗,扁鹊再世也没法。”

吴淑倩似乎早有预料,反手又将这张粮票重新塞给了张扬。

“宋大脑袋这事我不管,反正他开车也不缺这些粮票,给你你就拿着,你要是不嫌弃姐家,就隔三差五的来瞧上一眼,好给宋大脑袋交差,你要不去,他那混不吝的性格准要胡搅蛮缠,到时候让人下不来台。”

张扬见状,也没再拒绝,收下粮票过后,又跟吴淑倩打听了一下十字街药材铺的营业时间。

确认中午不歇业,这才点了点头。

伴随着钟声接近,余下的同志才慢悠悠的卡着点进来。

路过张扬诊室的时候,俱都新奇的瞧了一眼,对眼前这个面皮白嫩,身形略微有些消瘦的城里高材生显得格外热情。

想不热情都难,整个镇公社医院,除了廖院长和吴淑倩是正儿八经的科班出身之外,剩下的大多数都是护士和赤脚医生,一三五坐班,二四六要下村定期问诊的。

这些赤脚医生没定期的薪酬,有的是攒积分,有的则是定期发些实物,虽然没接受过专业医疗知识教育,但经年累月的实操,治一些头疼脑热,歪腿接骨之类的,也有自己行之有效的一套法子。

医疗资源贫瘠年代,这批人就是广大乡镇农村的医疗中坚力量,跋山涉水深入各个村庄,拯救了许多支离破碎的家庭。

当然,后来因为用药不规范,再加上医药人才一茬一茬长了出来,赤脚医生也便消失在了历史的舞台长河。

张扬对这些人心里是亲近的,所以热情的回了招呼之后,没有仗着自己的学问端架子。

这些同志见张扬态度谦逊,性格温和,所以大多也是报之以微笑。

当然泥沙俱下,鱼龙混杂。

自然也是有不和谐的声音,一个三角吊梢眼,四十来岁左右的疤脸汉子,有些戏谑的打赌道。

“别又像上次那人一样是三分钟热度就好,咱们这庙小,容不下京城来的大神,但也有自己的规矩,不是谁想来就能来,谁想走就能走的。”

吴淑倩赶忙缓和气氛:“马铁军咋光说丧气话,我看张扬同志革命意志很坚定,哪有你说的那么不堪,周振涛那不是家里出了变故,所以没法才走的嘛。”

“家里出了变故?没法子,哼,但愿是这样,淑倩,你就是太单纯,可别忘了办法总比困难多。”

马铁军嘴角轻撇,眼里的敌视丝毫不加掩饰。

张扬自忖对这疤脸汉子没印象,更遑论得罪有过节了,虽说觉得纳闷,却未记挂在心上。

不卑不亢道:“马大哥,我张扬虽然面上年轻,但也是能够风里来雨里去的铁骨头,硬汉子,我来不是为了请客吃饭,也不是为了蹉跎光阴,单纯就是想为大家伙做些事情,有一份力尽一份心。”

这话说的滴水不漏,包括后面来的廖院长,听的也是微微点头。

就是马铁军依旧嘴硬:“风里来,雨里去,说大话也不怕扯了舌头,咱们镇公社医院要是论起能吃苦能受累,我马铁军还真没输过谁,去年秦家村那头生病不吃草的骡子,整个肚子水肿的鼓起大包,是我亲自动手,给那大青骡子掏的肚子,涂了药。”

敢情这家伙还是个兽医,再一看马铁军说话的时候,眼角的余光总是朝吴淑倩这边瞥。

张扬瞬间明悟,这疤脸汉子一准是把自己当做情敌,吃醋了。

忍不住有些莞尔,云淡风轻道:“马大哥说的对,我是后生晚辈,论起吃苦受累,跟农民同志打交道肯定比不上你,你赢了,以后还望马大哥多多指教,提携着点晚辈,。”

张扬这突然退了一步,马铁军有一种使尽全力却打在了棉花上的无力感,再看看旁边有些轻笑的同事,更是觉得脸臊的慌。

嘴里嗫嚅下,再去看吴淑倩,却被狠狠的剜了个白眼:“能吃苦你就多吃点儿,说不定还能多长几两肉呢。”

“何止是多长几两肉,上秤一称,人没多重,苦倒是占了一半。”

众人哂笑几声后,各自回工位忙活了。

廖院长又给张扬交代了一些坐诊时遇到问题的解决办法,包括,做好病情记录,诊断日志,碰到棘手问题及时通报,实在拿不准的话,统一让上京城大医院瞧。

张扬点点头,对这个向来以古板著称的镇公社医院院长印象又改观了几分。

结果下一秒,廖院长就略做犹豫的问了一句:“张扬同志呀,昨天下午你来报道的时候,有没有瞧见谁动我的花盆了,也不知道哪个丧良心的,把我那绣球花折腾个够呛。”

“廖院长,我刚来,没怎么留意,咱们医院大冬天养的也有盆栽呀?廖院长果然雅致颇高,忙里偷闲也不忘陶冶情操。”

“没事没事,你要有心,隔三差五帮着浇点温水就成。”

得,廖先明一听这话就知道自己那煤票是寻不回来了,摆了摆手没再多提。

一上午时间,张扬这边都是门可罗雀,只接了个摔倒擦伤的诊。

摸了一下骨,确认没骨折,简单抹点碘伏就打发走了,反倒是斜对面吴淑倩那热闹不已。

想来也正常,她坐诊时间久,不少病人刚进镇医院,就直奔那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