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也没有什么好说的,你只告诉她在那边好好听外祖母和舅母们的话,好生保养身体就是了。”
林如海显然不是个合格的慈父。
薛蟠却说道:“哎!姑父此言差矣,家书抵万金,更何况林妹妹她小小年纪独自一人到了那人生地不熟的地方呢?
我相信她若是收到了姑爷的手书肯定会很高兴的。
哪怕是只言片语的鼓励也好吗!她还是个孩子啊!”
林如海沉吟片刻才点头道:“好吧,我得空了写一封信给她,劳烦贤侄带去吧。”
薛蟠道:“最好再带些她以前使用的东西给她,如此也可睹物思人,略解思乡之苦!”
林如海显然不想再说黛玉了,话锋一转道:“贤侄也看到了,我现在公务有些繁忙。
既然你当我是个亲戚来看望了,有什么话就直说吧,若有能帮忙的,只要不违背原则,我当尽量帮你一把。”
薛蟠先是一愣,随即说道:“林姑父你误会了,我这次来真的只是路过扬州,顺路来拜访姑父的,实在没什么事要求你办理。
姑爷若是公务繁忙,那我就不多打扰了!”
说着起身就要告辞。
林如海本以为薛蟠这次来一定是有求于他,见薛蟠如此反到有些不好意思起来。
忙起身拦着道:“贤侄不忙,实不相瞒,我自当了巡盐御史后许多远近亲戚都找上门来让我帮忙。
因而我想着你也必定有求于我,原来是我误会了,还请见谅。”
薛蟠这才笑道:“不敢当不敢当!林姑父官居高位,俗话说能者多劳吗,多有人找你也在情理之中。”
说到这里薛蟠犹豫片刻又问道:“姑父可是为了城外那些灾民而烦忧吗?”
林如海也不否认,点了点头道:“虽然扬州并未遭灾,但是周遭州县受灾严重。
许多灾民都来扬州城寻求庇护,导致扬州城中粮价大涨!
以前上等米不过一两一钱银子一石,现在已经涨到二两三钱了!
不但城外的灾民买不起,连城中的百姓都苦不堪言……”
林如海虽然是两淮巡盐御史,却是有个特别的任务:替兴元帝暗中监察各级官员,充当皇帝的耳目。
因而对民生这一块也是相当的关心。
但是他毕竟只是个监察御史,又不好对扬州知府的所作所为指手画脚,只好自己在城外弄个粥铺施粥,也算是略尽自己一点绵薄之力了。
当然,这些话不能对薛蟠说。
薛蟠听了点了点头道:“商人本性便是逐利,他们才不会顾及灾民和百姓的死活。
趁机哄抬物价、奇货可居正是他们敛财的一贯手段。
不过若想要对付这些无良粮商,倒也不是没有办法。”
“哦?不知贤侄你有何妙计?”林如海眉毛一扬来了兴趣。
这薛蟠显然是个很有鬼点子的人!
而且他本身就是商贾之家,言语中却又看不起那些奸商!
作为商人之子的薛蟠如此了解商贾,又不知要出什么样的主意来惩戒奸商?
薛蟠因问道:“却不知这扬州城中有多少粮商呢?”
林如海思忖片刻答道:“大粮商有四家,每家都有几家粮米店。小粮商一时也难以计数。”
薛蟠也没想到扬州的粮商竟然有这么多,沉吟片刻说道:
“多一些也没关系,毕竟城外灾民也不少!
我的法子么,其实也很简单,只要如此这般这般如此,保准让扬州粮价十日内降下来!”
听了薛蟠的话林如海说道:“贤侄这办法说起来似乎有些道理,可操作起来就未必可行了。
扬州的粮商多且富,可不是随便拉来几船的粮食就能让他们满仓的!”
薛蟠道:“哦?难道……这些粮商的背后是那些两淮的盐商巨贾?”
这些盐商们说是富可敌国也不为过,若是以他们的财力,自己还真没把握了。
林如海却笑了笑说道:“大部分的盐商是不屑于做卖粮这种利润微薄的生意的。不过也有一个例外……”
“哦?不知是哪一家?”薛蟠忙问道。
“江南甄家!”林如海似笑非笑的说道。
“甄……甄家?”薛蟠倒是有些意外了。
虽然说贾史王薛是金陵一顶一的豪门望族,但是当初四家加在一起也没有一个江南甄家有钱!
江南甄家可是太祖皇帝最信任的人,太祖和太上皇两代皇帝都是让甄家做江南织造郎中!
大康朝设置了江宁、杭州、苏州三织造,专办宫廷御用和官用各类纺织品。
别看只有郎中的官衔,这可是大康一等一的肥缺,甚至比巡盐御史的油水还多!
甄家还有个官职:钦差金陵省体仁院总裁!
他家和林如海一样,除了本职织造工作,也有体察民情、监视百官的任务。
盐商赚钱这个是天下皆知的,可粮食实在没有太丰厚的利润,除非像这种灾年,粮商们合伙哄抬物价。
甄家竟然还会做这种生意?
林如海察言观色,一下便猜到了薛蟠的疑惑。
因笑道:“你年纪小,以前的事怕是不大清楚。你可知道,当年太上皇南巡,江南甄家就接了四次驾吗?”
说到这里也不往下说了,而是含笑看着薛蟠,看薛蟠能否听出他话外之意。
薛蟠也不傻,经林如海一点马上就明白了!
太上皇李沛当了近四十年的皇帝,文治武功开创了如今的盛世。
晚年的太上皇却已经沉浸在自己千古一帝的美梦中了,开始贪图享乐。
六次南巡,三次北狩,每次都是带着一种后妃、皇子皇孙、宗室重臣。
再加上宫女太监和御林军,每次少则三五千人,多则数万人之重。
这支队伍婉如一群蝗虫,吞噬金银的蝗虫!
所到之处铺设道路、兴修行宫,更不用说吃的用的都堆成了山。
数十年积攒的国库很快就禁不起这样的消耗了。
李沛也知道这样消耗下去不行,但是他还没玩儿够,怎么办?
于是李沛大手一挥:我不用国库的钱,所有出行费用都由当地的商贾、官员捐赠,这样总可以了吧?
李沛也是个敢说敢做的人,诏令一下,还真有肯为他买单的!
首当其冲的便是扬州的这些盐商以及江宁织造甄家。
盐商们不傻,他们知道,自己给李沛花一两银子,以后肯定能赚回二两甚至更多!
而甄家就纯属是打肿脸充胖子了。
但是他们也没办法,谁让甄家是李沛最信任的一批臣子呢?
又常年占据着这样的肥差,现在皇上来了,还住在你家里,这可是莫大的荣幸!
可甄家再富有也架不住屡次三番的接驾,自己家里钱不够怎么办?
挪用公款呗!
长此以往,甄家经营的本该大把大把赚钱的江宁织造非但没有赚钱,反而欠下了大量的亏空。
现在甄家连卖粮这样的差事都不肯放过,显然是因为李沛让位,新帝登基,要忙着填补亏空了。
林如海叹了口气道:“贤侄思维敏捷,又有惩恶扬善之心实在是难得,可扬州形势有些复杂,却不是三言两语能说得清的。
赈灾和惩治奸商也不是这么简单就能做到的。”
薛蟠沉吟片刻突然问道:“姑爷觉得这些奸商该惩治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