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人通传前厅来客,他唤来陪嫁婢女秋兰为我洗漱,自己出去了。
秋兰端来铜盆给我净面的时候,我闭上眼,口鼻却陡然被死死封住。
那低眉顺眼的婢女此刻眸光如刀,狠狠刺向我。
「贱人!为何久久不传消息回南国!是不是被安平王府的荣华富贵迷了眼珠子!」
她的手劲那样大,我撼动不了分毫,瞬息之间已憋得满脸通红。
忽然鼻间手一松,我跌坐在地大口大口呼吸。
蓦地头皮又是一痛,秋兰抓着我的发根扯起我的头:「你是不是忘了自己是来做什么的?南国送你来和亲不是让你来享福的!再不找出京都城防图送回国,这个月的解药就别想要了!」
我头痛得要命,心中暗骂王妃这个不省油的灯,竟然是来和亲的细作!而且听那意思还身中剧毒!可怜我一条单纯的小蛇居然卷入这样的人类纷争,真是吾命休矣!
想着想着便生起气来,学着王妃平日的口吻怒斥:「放手!贱婢!」
发音虽有些怪异,但好歹情急之下学会说话了。
秋兰一听大怒,一把将我搡到桌旁:「你个贱人还真把自己当金枝玉叶了!当初若是我来伺候王爷岂会像你这般没用!我今天就好好给你点颜色看看!」
她扑过来掐着我的后脖颈死死摁进铜盆里,水一下漫过我的头顶,窒息的恐惧再一次袭来。
我呛得难受,两只胳膊使劲乱打,忽地打到铜盆,砸到地上砰的一声响,水漫了一地。
我瘫坐到地上大口喘气。
外间有脚步声走近。
秋兰却毫不慌张,鄙夷地看了我一眼:「让你个贱人平时嚣张跋扈,看你今天怎么跟你那好夫君交代。」
话音刚落,王爷便推门而入。
而秋兰更早一步跪倒在地,刚刚还恶毒狰狞的面孔一下变得苍白柔弱,泫然欲泣的样子楚楚可怜。
「王爷,都是奴婢不好,手脚太慢惹王妃不快,王妃才拿水盆砸奴婢发脾气……」
她抬手抹眼泪,不动声色地露出手腕上被我抓伤的红痕:「奴婢贱命一条,只要王妃能出气,奴婢怎样都可以!求王爷不要责罚王妃!」
我目瞪口呆地看着秋兰的表演,人类是有什么变脸的术法吗?怎么做到如此丝滑衔接的?
王爷眸光一闪,朝秋兰走去。
秋兰神色一喜,更加努力摆出弱柳扶风的姿势,等着王爷将她扶起来。
毕竟王妃向来刁蛮恶毒,王爷御下宽和,时常越过王妃给下人解围。
等王爷走到她身边,她嘴唇一勾,微微抬起葱白手指。却连王爷的衣角都没碰到,就被他略过。
王爷直直走到我面前,蹲下,伸手拂开我打湿的头发,眸光似星辰闪烁。
「痛不痛?」
这是他今天第二次问我这个问题。
不知为何,突然好大一阵委屈汹涌而至,鼻腔瞬间一片酸麻,眼泪滚滚涌出。
没有任何矜持束缚,我张开嘴嚎啕大哭。
我太难了。
这漫长的一天,比我三年蛇生经历的坎坷都要多。
又是雷击又是窒息又是下毒,以前在外捕猎为生的我都没受过今天这么多罪。
做人好难啊,我不想做人了。
我哭得一把鼻涕一把泪,王爷也不嫌弃,抱娃娃一般将我抱起来,叹息着说:「傻瓜,怎么告状都不会?」
谁不会了!
我是不敢!
万一秋兰将我是细作的事嚷嚷出来那我真是跳进黄河也洗不清了!
呜,更委屈了!
我抽抽噎噎地哭,王爷拍着我的后背低低地哄。
「不哭了,夫人,夫君给你做主。」
王爷看向秋兰,眼眸古井不波。
秋兰却禁不住打了个寒噤。
「这么喜欢撒谎,看来舌头是孽根,便拔了吧。」
我眼一花,只见不知从哪儿冒出一个黑衣人,电光石火间便卸了秋兰的下巴拔了她的舌头。
秋兰痛得厉声惨叫,看向我的眼神怨毒又不甘。
王爷漫不经心地继续说:「还敢动手打主人,带下去削成人彘,做花肥吧。」
黑衣人拎着绝望嘶吼的秋兰领命而去。
我早不哭了,呆呆地愣在那里。
这是我第一次见王爷如此狠戾的一面。
如果,他发现我是细作。
如果,他发现我不是真正的王妃。
我也会被他像这样毫不留情地杀掉吗?
「夫人在害怕什么?」玉般的手指抬起我的下巴,让我溺进他黑沉的眼眸。
「夫人有何苦恼,尽管告知本王,本王一定竭尽所能为夫人解忧。」
「真……真的吗?」
我还真有一事只有王爷能帮忙。
我深吸一口气:「妾身身子不适。」
王爷的眼神严肃起来:「何处不适?」
我小心翼翼地握住他的手往下,挪到小腹处。
「这里,很不舒服,大概是有了王爷的骨肉。」
王爷的目光肉眼可见地凝固了。
搭在腹部的手一紧,他皮笑肉不笑地问:「哦?是何时有的?」
我一脸真诚:「那要看王爷的本事了。如果从今晚开始努力,估摸着明天就该有了。」
我兴高采烈梳洗沐浴,洗白白躺到床上等王爷。
王爷刚刚笑得整张脸都埋进手心里,一定是很高兴,今晚要同我圆房造人了。
戏文里都说,母凭子贵。女人犯下再大的过错,若有子嗣,夫君就能网开一面。
我若能孕育王爷的血脉,王爷一定舍不得我毒发身亡。
说不定哪天砸死王妃事发,王爷也能看在孩子的分上对我网开一面。
王妃死到临头都惦记跟王爷圆房,莫非也是打的这个主意……
越想越觉得很对,于是下定决心继承王妃锲而不舍的精神,誓要玷污王爷的贞洁!
我不耐地扯了扯束手束脚的亵衣亵裤,又熟练地翻出王妃藏在柜子中的避火图津津有味地看起来。
这本避火图已发毛起皱,王妃每每翻看,必定满面红霞,表情荡漾。
如今看来,果然有点东西。
人类的身体结构比蛇要复杂,在交合一事上居然可以如此花样百出。看得我啧啧称奇,直呼好家伙。
「夫人在看什么?」
我依依不舍地挪开视线回头。
王爷也刚沐浴完,一双雾蒙蒙的黑瞳直勾勾盯着我。青丝湿漉漉地贴在胸前,浸透亵衣,烛光中隐隐透出挺括的轮廓。
我的目光顺着嫣红的嘴唇一路向下,逡巡过凸起的喉结,喷薄的前胸,紧实的腰腹,再往下……
我咽了口口水。
按书上所分类的尺寸等级,当属人间杀器。
王爷缓缓走到我面前,俯下身看我:「夫人在看哪里?」
我盯着他的胸脯脱口而出:「第二十八式!」
他顿了顿,眼眸一寸寸暗下来,伸手拿走我手中的避火图翻到二十八式。
然后,唇角轻轻勾起。
「原来夫人喜欢这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