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1,我想入魔
- 都修仙了谁还谈恋爱呀
- 钰饮木槿酒
- 3093字
- 2024-08-30 17:42:19
在层峦叠嶂、常年葱郁的墟连山中,流水跃过布满绿苔的石块,淹没了三五尾小鱼,在古树下的细碎砂石间潺潺流淌。
穆时闲坐在树下,一条腿弯曲,一条腿伸直,坐姿慵懒随意。她右手肘撑在曲起的腿上,掌心托着脸颊,浅色的眼眸随着水波轻轻晃动。
离她不远之处,站着一位少年,他双手拿着一本暗蓝色封皮的古书,正是那所谓的双修心法。少年面色微红,紧张得身体不自觉地紧绷起来,眼巴巴地望着穆时。
穆时神情散漫,说道:“哦,恭喜。”
少年显然期待的不是这种回应,他急切地追问:“穆仙君愿不愿意与我一同合修?”
他手指紧紧攥着,骨节都开始发白,脸色涨得通红,连脖子都泛红了,血液涌上四肢和大脑,整个人热得发烫。
穆时抬头,侧眸看向少年。她唇角微微上扬,那轮廓柔和的琥珀色眼眸中,讥讽与玩味一闪而过。
穆时问道:“我是什么修为?”
少年回答:“大乘期。”
“算是吧。”穆时点了点头,又问,“那你呢?”
少年老老实实回答:“炼气五层。”
“你见过我养的狗吗?”
穆时注视着少年,眼中的情绪异常温柔,那是一种高高在上、俯瞰凡俗愚笨之人的慈悲。
“它都筑基一层了,你连狗都不如。”
“我……”
“脑子有问题就别修仙了。”
穆时又补上两句,
“要是修出了岔子,玄丹峰还得浪费丹药和人力来救你。”
少年的脸色愈发红了,身体紧绷得有些颤抖,似乎是被穆时骂恼了,却一时之间想不出反驳的话,尴尬窘迫地杵在原地。
穆时不再理会他,继续对着溪流发呆。
沉稳的脚步声在山谷间由远及近地响起,一位留着胡须的中年男子缓缓走来。
他身着一袭白衣,与穆时身上的粗布短打弟子服截然不同,他的衣服布料上乘,做工精细,袖边和袍角甚至用银线绣着滚云纹。
单看这衣着,便能知晓他身份不凡。
少年拱手行礼:“弟子参见宗主。”
来者乃是在修仙门派中位居榜首的太墟仙宗的现任宗主,孟畅。
孟畅微微点头,对少年说:“你先下去吧。”
“是,弟子告退。”
少年低着头应道,拿着他的双修秘籍,迅速转身离去。
穆时见到宗主,既未起身行礼,也未打招呼。
孟畅倒也不介意。
他在离穆时不远处盘腿坐下。
“我看他好像都快哭了。”孟畅问道,“穆时,你是不是又羞辱人家了?”
这个“又”字意味深长。
穆时是太墟仙宗问剑峰这一代唯一的嫡传弟子,她的师父是曲长风,那位斩落魔君、终结仙魔大战的天下第一人,也是无人能够超越的剑道巅峰,世人尊称其为剑尊。
穆时拜最强的师父,学最强的剑。自身天赋极佳,还是变异雷属性天灵根,年纪轻轻就已步入大乘期。
这足以让无数倾慕强者之人倾心。偏偏穆时还生得一副欺骗天地的容貌,面容艳丽,眉眼温润似春水,岁月静好,与她的暴脾气全然不符。
她的强大与美貌,为她招来了众多桃花。
在太墟仙宗的弟子私下所排的“最想追求的人”榜单中,穆时位列第一,将第二名远远甩在身后。
众多弟子尝试追求她。
随后又有了一个新榜单——嘴巴最毒之人。
穆时再次一马当先,将第二名远远抛在身后。
不愧是穆时,无论做何事,都能将他人远远甩开。
有人整理了穆时拒绝告白的话语。
——我修问心剑,走的是无情道,不谈情爱。若有朝一日谈了,定然是为了杀夫证道。
——昨天下暴雨,墟江水位没涨,那些水是不是都灌进你经脉和脑子里了?
——就你这资质,下山养鸡都比修仙有前途,趁早放弃吧,对你和宗门都好。
——……
字字不带脏,却句句扎心。让人不禁感叹,穆时出生得太迟,要是赶上仙魔大战,说不定能把魔君气得两腿一蹬,还能荣获“天下第一嘴”的称号。
孟畅看着穆时,满心疑惑——
曲长风那般温和之人,怎会教出这样的徒弟?
“三师叔。”
穆时将目光从溪水上移开,
“我想纠正一下,这并非羞辱,而是对妄想症的有效疗法。”
孟畅:“……”
确实有效,可问题是太过有效了。
太墟仙宗内门九峰之一,执法峰峰主的亲传弟子被穆时骂过后,痛哭了三天,然后自称看破红尘,退出宗门,前往伽落寺剃度出家了。
老峰主气得一口气堵在胸口,至今还在丹心峰躺着呢。
孟畅想起此事就头疼,他抬手揉了揉眉心,说道:
“……穆时,你得尊重一下他人的真心,你可以拒绝,但不应践踏。”
穆时闻言,露出一抹浅淡的笑容,她侧过头,眼眸中映出孟畅的身影。她的眼睛颜色偏浅,清澈而纯净,宛如一眼便能望到底的清澈池水。
孟畅被看得有些不自在。
“爱欲这种东西也能算作真心?”
穆时浅笑着,语气中带着不易察觉的讥讽,
“好吧,就算能算吧。那在我尊重他们的‘真心’之前,他们是否应该先尊重一下我的无情道?”
孟畅一时语塞。
穆时是问剑峰独门秘籍问心剑的第十一代传人。
许久以前,有一位陷入疯魔的剑修创作出一部杀生剑剑法,此剑虽锋利,却戾气极重,易引发心绪不宁,修习者极易走火入魔。
后来剑琴老人以无情道与之融合,才使得部分天赋极高、心性纯净的剑修能够驾驭这杀生剑,这便是后来的问心剑。
所以,几乎所有修习问心剑的剑修,皆为无情道修士。
“很显然,他们不仅不打算尊重,甚至还想毁掉我的无情道。”
穆时稍稍歪头,笑着说道,
“无情道入门艰难,毁道却极易。三师叔,有人要在您眼皮底下毁您师侄的道,您是不是该有所行动?”
孟畅眼皮一跳:
“你少来,毁你的道哪有那么容易?”
穆时笑眯眯地反驳:
“这可说不准,万一遇到个倾国倾城、貌若天仙的,我或许就狠狠心动了呢?”
穆时继续义正言辞地“威胁”他:
“三师叔啊,剑尊就我这一个徒弟,您师父就我这一个徒孙,我要是毁了道,走火入魔英年早逝……”
“停!”
孟畅打断了穆时的话,
“我回主峰后就拟定一条新宗规——不许追求无情道修士。满意了吗?小祖宗。”
无论穆时是否“威胁”他,这条新宗规都是势在必行的。其存在的意义并非只为保护穆时的无情道,更是为了防止某些男弟子脆弱的心灵被碾得粉碎。
穆时点点头:“满意了。”
孟畅试探着问道:“你喜欢倾国倾城、貌若天仙的?”
“喜欢啊。”
穆时从乾坤袋中掏出一面镜子,
“唉,这镜子里的人,长得可真美啊,我都要被迷住了。”
孟畅:“……”
孟畅把已到嘴边的“谈个恋爱也无妨”咽了回去。
让穆时谈恋爱?
这与期盼铁树开花有何区别?
孟畅这才说起自己的来意:“我今日一早便召你来参加长老会议,你为何没来?”
穆时年仅十八岁,这个年纪就成为太墟仙宗这般大宗门的长老,听起来着实荒诞。
这得怪穆时的师父。
剑尊曲长风早年坚决不收徒,直至十几年前,众人都以为问心剑后继无人时,他将穆时带回了宗门。
曲长风仅有穆时这一个徒弟,所以他一飞升,他留下的所有东西皆归穆时所有。问剑峰峰主之位,宗门长老之位,还有他的乾坤袋,统统都属于他的小徒弟。
“在思考事情。”
穆时低着头,平静地回答。
孟畅问:“还在思考如何进入渡劫期?”
穆时:“嗯。”
穆时朝着上方伸出手,仿佛要抓取什么,她仰头望去,目光落在自己的手背上。
半个月前,剑尊曲长风飞升。
穆时近距离目睹其飞升,有所感悟,修为猛增,瞬间从大乘初期跃至大乘巅峰,甚至触碰到了渡劫期的边缘。
但也仅仅是触碰而已。
在接下来的半个月里,她一直在思索此事。
“感觉就差那么一点点。”
穆时用手指比划着自己与渡劫期的距离,她的表情专注而迷茫。
“就只差这么一点就能抓住了,究竟是差在哪里?”
孟畅看着她。
他能从穆时的眼中看到向往,极其纯粹的向往,既不为名,也不为利,就如同树木朝着太阳伸展枝条一般,是一种本能,是修行者的本能。
她年纪轻轻,根骨绝佳,悟性超凡,只要给予她足够的时间,她迟早会成长为下一个曲长风。
“越往高处越艰难,从大乘进入渡劫,应当是飞升之下最难跨越的一道关卡了。”
孟畅对穆时说道,
“有许多人就差这么一点,一直差一点,直到寿命耗尽仍是差这一点。”
穆时有些好奇:“魔修也总是差这一点吗?”
孟畅坦然道:“魔修的功法不注重心境,所以他们做什么都比我们容易些,提升境界容易,死亡更容易。”
穆时放下高举的手,顺着孟畅的话思考了片刻,而后沉着说道:
“三师叔,我想入魔试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