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国志通俗演义?这“演义”二字明了,莫非是话本不成?”
宋慎明知故问。
话本即小说,自宋以后,白话小说成为主流。
“这是小官尚未完成的话本,将精力放在这上面,也不过平日闲得无聊,纯粹打发时间罢了。”
“我能看一看吗?”
罗贯中有些迟疑,不过还是应允了。
宋慎翻开篇首。
映入眼帘的则是“第一回,宴桃园豪杰三结义斩黄巾英雄首立功”。
据说实际上的演义的内容要比后世传颂的那本演义内容还要多,直至洪武四年,罗贯中就已经创作了十二卷。
“宋某还以为贯中平日自恣放纵,好闲享乐,未曾想到贯中暗中还写话本,竟然已然是一个写书先生了。”
“而我曾经阅读过宋代的《三国志平话》,不过看完贯中先生的《三国演义》,才发现各有千秋。”
三国演义……
“知县过誉了,这三国演义也是小官查找史料,结合自己的想象和构思,才慢慢写成的。”
宋慎未回答,他认真翻阅小说,一口气看到第二十四回“国贼行凶杀贵妃皇叔败走投袁绍”。
为何不继续往后看,因为罗贯中目前只更新到了第二十四回。
“好!好书!你若能写完此本,我宋子畏便免费找人为你刊印《三国演义》。”
“此话当真?”
罗贯中小眼睛亮闪闪的。
在他仕途一再失利的情况下,话本已经成为了他的精神慰藉,别人是著作儒家经典,他是著作话本小说。
有朝一日话本小说若是能够被天下更多人看到,这是罗贯中的野望和梦想。
“我宋子畏自然守信用,不过你还要答应宋某一件事情。”
“何事?”
罗贯中疑惑不解。
“不管日后陛下封赐何官职,无论大小,你都必须为官上任。”
那不就等于加入明朝阵营了吗?
说实话,罗贯中虽然痛恨张士诚愚蠢,但是为臣替主忧,乃是臣子之常。
张士诚在他罗贯中心里,仍有地位。
以至于今年的乡县科举,他拒绝参加。
而且他也担心一件事,身为昔日的敌人幕僚,朱元璋还能接受自己吗?
“我皇爱才若渴,旧元老臣尚且投效大明可以再次升迁,你这个张士诚幕僚又岂能有事?”
宋慎笑道。
“你怎么知道我曾仕张士诚?”
罗贯中看鬼一样盯着宋慎,咽了一口唾沫。
呃……
“我皇暗卫遍布全国,哪里有贤才,哪里藏匿着叛臣都知晓,莫非你忘记我皇还有明教组织了吧?你这么点秘密还不难猜。”
宋慎擦擦汗,义正言辞地胡编。
“洪武帝真乃天神!”
罗贯中还真信了,拜跪下来磕了两个头。
宋慎松了一口气。
刚才说漏嘴了,差点没圆回来。
不过罗贯中仍有顾虑。
“只是……蜀得其龙,刘玄德才得天下三分,主明臣贤,天下则可安定,我罗本漂泊十余年,也未得明主赏识,大放异彩,后半余生也就不再做梦,还是安心写完著作,再继续完成我师的大作。”
“你这话只是在逃避现实,你之才,当在朝堂,而非山野林间,兴许日后立于朝堂之上,你对为官之道就会有更深的感悟,也能写出更好的话本。”
宋慎见罗贯中沉默,换了个话题:
“对了,我刚才听你说,你在续写《水浒传》,你师可叫施耐庵?”
“我师目前流寓江阴,现在正在祝塘镇教书。”
“不如请你师来钱塘,我等好生招待。”
“我师已经七十有二,年岁已高,腿脚皆不便,宋知县可是别折腾我老师了。”
罗贯中婉拒。
宋慎也知施耐庵确实胡子花白,已成耄耋老人,老人家既然不愿意,那他也不强求。
他与罗贯中又聊了几句,才离开后院。
宋慎在处理事务时,发现有不少账目,确实被人动过,甚至有些地方篡改过。
不过大致能理清王家和前任知县的关系。
“可惜没有携带锦衣卫,不然事情查清楚会更快。”
宋慎对此感到可惜。
按照昊元年定,朱元璋定县为三等:
交纳粮十万石以下为上县,知县为从六品;
交纳六万石以下为中县,知县为正七品;
交纳三万石以下马下县,知县为从七品。
钱塘还算富县,财政纵然严重亏空了,但这几年靠做假账,也能蒙混过关。
上任知县就联合王家缴纳了十三万石粮,以“优”评级,入从六品,又借助跳板,直接升迁,离开了钱塘县。
宋慎翻阅账目核对,发现今年六月十七,上任知县曾奏请过朝廷,拨款新建粮仓。
其粮仓所建,除了朝廷拨款以外,还要进行县内募捐。
衙门强调“无论身份高低贵贱,都必须缴纳定额钱财。”。
“前任知县巧立名目,与王家这种豪绅密谋,先由王氏带头缴税捐款,百姓后缴,知县得钱之后,有关王氏的钱就要如数奉还,而捐款百姓的钱,官绅三七分成,七成是王家的,前任知县拿三成,但这就足够了。”
宋慎给何金看了几本账目,何金对宋慎说道。
“那这知县,也是跪着把钱挣了。”
宋慎摸了摸下巴,摇摇头。
“虽然钱塘富庶,但实际上县内钱粮富足之户,也超不过百家,更多的则是升斗小民,甚至还有不少佃户,他们的口袋哪里掏的出这些银两?”
“自那次募捐完以后,不少农户被迫成为了王家的佃户,欠债的要被催债,要无偿为王家干活种地,听闻街坊四邻还说,干活要是不勤快,还要被王家的那些狗腿子鞭打。”
“所言甚是,官绅勾结,真乃恶也,此事体大。”
“还有这个,还是近期发生的案件,元年八月初五,王贠强抢民女,命家仆打死民女老父,但是知县办案,只是判决王贠入狱数日。”
“王贠是哪家杂种?”
宋慎觉得此事更加匪夷所思,法律似乎在这里毫无作用。
“王贠乃王斌之子,也是平日专擅跋扈惯了,他能没事,也都是他爹王斌一直在保他。”
“砰!”
宋慎眯眼,他的拳头已经攥了起来。
“王氏恶行,难以容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