至正二十七年,改吴元年,吴王朱元璋消灭张士诚,南征方国珍、陈友定的同时,决定以徐达为征虏大将军、常遇春为副将军,统率二十五万大军,水路并进,先取山东,撤彼屏蔽,旋师河南,断其羽翼。
至正二十八年春,吴王朱元璋在百官拥戴劝进之下,于应天府郊坛即皇帝位,国号大明,改元洪武,追尊四代。
洪武元年,正月初四。
应天府奉天殿上。
一位中年男子站在龙椅之前,身穿明黄色金边龙袍,双手背在身后,一双眼如藏有千刀万刃一般,扫视着殿中众臣。
“都到齐了吧?”
“回禀陛下,都到齐了。”
开国大典和寻常朝会不同。
朱元璋让许多没资格上朝的京官也到殿外等候,共同见证大明朝的开国大典。
殿上人要比往常多,在大殿角落里有一群年轻人老老实实地站着,头都不敢抬,这些是应天府学子,如今应该要改名叫国子监了。
宋慎就在这学子行列里。
虽然不知道为什么连他们这帮学生也会被挑出代表来参与朝会,但他还是会小心翼翼地偷瞄着殿中乌泱泱的人头,还有那龙椅前的男人。
这就是老朱么?
也是一个鼻子两个眼,看起来似乎没有传闻中那么恐怖。
他本不是这大明朝的人。
倒也不是元人,宋慎是重生来的。
前世的他是学历史的,好不容易读完了研究生,遇上了经济下滑,编制紧缩,岗位剧减的阶段,刚在鲁东考上事业编,转头又转合同了。
工资低,还没保障,没办法,宋慎只能跑去送外卖,结果大雨天里赶路,被泥头车一头送到大明来了。
而且这一送,还直接把他送到了元末,成了大儒宋濂的孙子。
和寻常穿越不同。
是站到殿上来,方才那铜钟一响,他才开启宿慧的。
宋慎站在角落里,开国大典继续进行着。
宣国公李善长担任大礼使,站在御前,手举圣旨高声宣读开国诏书。
“自宋运既终,天命真人于沙漠,入中国为天下主,传及子孙,百有余年,今运亦终。海内土疆,豪杰纷争。朕本为淮右庶民,承上天眷顾、祖宗之灵,顺天应民,号令群雄,遂乘逐鹿之秋,广致英贤文武,拯救百姓,使之民安田里。终至驱逐鞑虏,恢复中华,复我汉人衣冠......文武大臣、百司众庶尊我为皇帝,勉徇舆情,而即帝位。布告天下,咸使闻知。”
“今奉天承运,开国建元,即皇帝位,国号大明,年号洪武,册封马氏为皇后,嫡长子朱标为皇太子.......”
宋慎听得认真。
眼光时不时地飘到了站在位置靠中间的祖父身上。
宋濂!
文宪公、太史公、宋龙门!
《送东阳马生序》就是宋濂所作。
宋濂与高启、刘基并称明初诗文三大家,又与章溢、刘基、叶琛并称为“浙东四先生”,他与刘基均以散文创作闻名,并称为“一代之宗”。
就连此时已经在龙椅上坐下来的洪武大帝朱元璋后来都将其誉为“开国文臣之首”,更是朱元璋嫡子们的授业恩师。
虽然权势不如李善长这样真正的开国文臣之首,但在名望上,宋濂却高得吓人。
桃李满天下,这句话用在宋濂身上,丝毫不为过。
宋濂可谓深受圣眷,《元史》让他主修,祭祀孔子让他主办,犯了错误也只是小惩大诫,就算到了最后被卷入胡惟庸造反一案时,也只是被流放。
不过......
宋慎的表情古怪了起来。
好像被卷入胡惟庸案的,就是自己吧?
宋慎。
宋濂嫡长孙。
与祖父宋濂、叔父宋璲同朝为官,洪武九年官至殿廷仪礼序班,后因牵扯胡惟庸案,跟倒霉叔父一起被老朱的屠刀砍了,家族也被贬到了茂州。
眼下是洪武元年,距离自己被砍头还有十二年的时间,自己还有很多机会。
宋慎五味杂陈。
他的目光看向了站在远处的太常寺卿胡惟庸。
狗东西!
宋慎决意一定不能跟这家伙有任何接触。
只不过......
这大明洪武初年会牵扯人的可不只胡惟庸一个人。
宋慎又把眼神放到了另一边的新任中书参知政事的身上。
这个狗东西也得离远一点。
若是不知未来的宋慎或许能心胸澎湃的地融入这场开国大典之中,但如今知道未来危机四伏、杀机无数,宋慎又如何能放下心来?
一场开国大典下来,宋慎脑袋混乱,一直在捋着未来之事,身体则是交由身边人,身边人做什么他就做什么,主打一手不显眼,随大流。
只不过。
宋慎并不知道自己的表现根本就瞒不过坐在龙椅上的那个男人。
开国大典无非就是群臣册封事宜。
这些东西在举办大典之前就已经商讨完毕了,朱元璋坐在龙椅上,用那双目光锐利的眼观察着群臣。
在看到宋濂的时候,朱元璋还顺带地在殿中扫视了片刻。
在角落里找到了那个他在标儿身边见过好多面的年轻人。
“嗯?”
朱元璋微微皱眉。
这小子魂不守舍,举止中庸,虽然从礼法上不能挑出毛病,但他那假笑和眼神是什么意思?
朱元璋心中给宋慎这小子记了一笔。
也不怪他上心。
此时宋濂是太子朱标的老师,宋慎又是跟在太子身边的伴读,以朱元璋对他好大儿的重视,怎么可能会不关注朱标身边的人。
特别是宋慎竟然在开国大典上流露出这种情绪,这让朱元璋很是不满。
待到大典结束,群臣开始退场。
马皇后、太子朱标等人则是随着朱元璋移驾偏殿。
宋慎见祖父宋濂和李善长、刘基刘伯温他们几位重臣一同跟着朱元璋往偏殿去,想着这下自己这个小透明得自己下朝,就跟着身旁其他国子监学子和太子伴读准备离开奉天殿。
可刚一转身,却听到身后有尖细的嗓音在叫自己。
“宋子畏!宋子畏!”
宋慎茫然地回过头来。
叫住自己的正是奉御太监周寅。
“周总管。”
宋慎老老实实地行了一礼。
他现在只是没品级的太子伴读、国子监学生,但奉御太监可是从六品官员,更别提人家上达天听。
“宋子畏,陛下命你同去偏殿面圣。”
“谁?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