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辩论角力

辩论伊始，十余名侍女捧着美酒佳肴，纷纷摆上所有宾客的桌案。

可是，大多宾客对美貌的侍女仿佛视而不见，只是目光炯炯地环视场中，看哪位名士会先起这个头。

“诸位，某乃平原祢衡。”祢衡率先站起身，拱手朝众人说道：“论经，诸位都是饱学之士，亦或当代名士，各自胸中自有见地。”

“可这天下乱局，士人早已无心研究经史。与其辩经，不如辩一辩方今天下局势，不知座中列位对此有何高见，可让正平解惑？”

这时，家老听到祢衡要众人谈天下大势，顿时一慌，担心会出现差池。

“太守，要不要换个题目？”家老提醒道。

未曾想，孔融眯着眼，微微一笑，一副怡然自得的模样，低声说道：“不妨事，不妨事，各抒己见，就听他们说。”

蓦然，一名绿衣儒生站起身来，发问道：“在下北海孙乾，某且问你，惑从何来？”

见有人接话，祢衡内心自是高兴，起身笑道：“自年初正月，国贼董卓乱政以来，朝纲不振，法无所出。地方官员相互征伐，各地盗匪层出不穷。”

“可百姓疾苦，千里赤地，白骨于野，民不聊生。”

“倘若汉室继续如此，无贤能现世，某之所惑，为大汉天下将向何方，谁会定鼎中原，称王称霸？”

“亦或是成七雄之势，安守一隅？”

祢衡眉宇间豪气万丈，朝着众人一连串发问，让在场所有人大为震惊，尤其当他那最后一句‘七雄之势’，更令众人惊骇。

“好——彩！”

“说得好呀！”

“不愧是平原辩才祢正平！”厅外传来一片喝彩叫好声。

听了祢衡义正言辞的开头，刘林在底下都忍不住为其叫好，心想幸好也是在谈论自由的汉代，否则这就言论，妥妥要被抓去斩首。

孙乾矜重片刻，又起身笑道：“正平兄言过其实，且听公祐一言。”

“大汉自高祖皇帝建国以来，历经多代帝王夜寝夙兴，于武帝时驱逐匈奴，后富国强兵，与民生息乃是不朽国策。”

“后虽历经王莽篡权，但被光武帝所平定，全赖汉家基石稳固，民心所向。”

“如今虽有董卓作乱，但放眼天下，各路州牧、太守仍齐心为汉，汉室正统依然安如泰山，百姓更是思汉，亦是臣民。”

“如此，怎能说汉室将衰，何来的‘七雄之势’！”说完，孙乾自得坐下。

祢衡闻言，面不改色，准备再与孙乾驳斥。

不容祢衡开口，又有一人高声道：“公祐所言，看似有几分道理，实则荒谬至极！”说着，他向众人拱手行礼。

“大汉虽乱在其表，实则内在早已行将就木。”

“天下大势日益变化，足下视而不见吗？变化之一，司徒杨彪被罢黜，朝廷失去栋梁；变化之二：袁术占据南阳，公孙瓒兵入青州，这等狼子野心，用兵图霸；”

“变化之三，民心沦丧，黄巾之初声势浩大，足下可是忘了？”

“有此三者，如秦末汉初，秦失其鹿，天下有识者，共逐之，又怎会不变？”那人高声呵斥完，旋即愤然坐下。

“好！”

话音未落，门外又是传来一片喊好声，虽没有方才热烈，也没有加“彩”，但还是令不少人默默认同。

话音落点，大厅内顿时肃然无声，众人各自沉吟，默默不语。

“若以势来分强弱，恐怕这天下早已姓董了，那他来这汉末有什么意思。”刘林听了众人讨论，悄摸在后面喃喃自语。

霎时间，也不被谁听了去，直接问道：“方才是何人说话，为何不站起来直言，何故躲在下面低语。”

一时间，众人环顾左右，看看究竟是谁。

很快，所有人都将目光落在角落里的刘林身上，因他并未身着襦裙戴冠，且一副武人装扮，形象粗俗。

寻思着大雅之堂，哪里钻出个只会喊打喊杀的粗鄙之人。

“哼！”祢衡见了，冷哼说道：“又是你这攀附小人。”

“在坐众人都是文人雅士，你这一副武人打扮，完全是侮辱了孔太守举办的这场盛宴。”祢衡继续说道。

刘林心下不悦，寻思祢衡是得谁咬谁，真是气死人。

他的这番话，也立刻引得在场文人淡淡一笑。

刘林豪气勃发，站起身子，直接说道：“方才所言，是某说得。尔等都是百姓口中‘名士’，可却上不思为国为君，下不思为民请命。”

“只知道占口舌之利，有辱斯文，有辱圣贤！”

此话一出，众人却是一怔。

“敢问阁下姓名，出此言论，可有论据？”縢胄张口问道。

“在下刘林，暂代黄县县尉一职。”刘林拱手正色，大笑道：“方才你们都说汉家势弱，群雄割据一方。”

“然而，有我等刘家儿郎尚在，岂不知我等不能再兴汉业？！”

“强弱之势，本就无规则。”刘林决胜心起，眼神锐利，好似刀锋：“强可变弱，弱可变强。变化之道，全在人为。”

“昔日秦国弱小，六国伐秦却皆未成功。”

“可，自秦孝公至始皇帝，秦奋六世之余烈，振长策而御宇内，吞二周而亡诸侯，履至尊而制六合，执敲扑而鞭笞天下，威震四海。”

“这难道不是事在人为？”

刘林一边努力回忆着《过秦论》里的名句，一边面不改色，朝众人喝问。

霎时，大厅内一片愕然，一片沉寂，连叹息声也没有了。

“彩！”不知过了许久，才传来一个清脆的声音，刘林对这个声音还有点熟悉，向着糜竺后方看去。

糜真面带笑容，为刘林喝彩。

哄哄嗡嗡...一时间，太守府内外整个骚动起来，为其高声叫好。

“好！”一声清脆响亮，孙乾、糜竺等人也不约而同地鼓掌高叫。

随着一阵喊好声落下，祢衡仍然心有不甘，直接斥问：“自古以来，大争之世讲究崇尚实力，现眼下西北有董卓的西凉军占据。”

“幽、冀又有公孙瓒、韩馥等带甲百万的将军、州牧。”

“再不济，也有举兵作乱的百万黄巾贼，就任凭你方才所说，有哪个是你能打得过的？”

看出祢衡争强好胜，刘林自然不能落于下风。

“势无虚势，地无实地。”刘林目光坚定，淡然道：“可只要某刘姓儿郎尚在，虽千万人，吾往矣！”

还是那一句：虽千万人，吾往矣。

一时间，博得满堂喝彩。

听过今日这番辩论，不少名士大家都纷纷离席，朝刘林或拱手，或深深一躬，表示对他方才言论的认可。

“今日天色已晚，老夫设下宴席，先请诸位入席。”孔融见祢衡站在原地，神情失落，当下宣布辩论到此结束。

一时间，众人也只好就此散去。

“这位小哥，请跟老夫走！”突然，一个冷冷的声音从旁边传来，二话不说，拉起刘林就要往内堂走去。

王脩本想趁着人散之时，和刘林再说上两句，抬头四望，却不见了他的身影。

无可奈何，朝宴厅大步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