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霞似锦,铺满天际。
上弦月悬在天边,朦朦胧胧,昏昏淡淡。
车夫和道士拢着手,佝偻着腰缩在柳树下,双眼通红,一眨不眨的盯着对面的巨茧。
三天了,整整三天。
初时还是一团雾,茫茫腾腾,缭绕弥漫。之后,便渐渐凝炼,雾团虽不见小,却宛如实质。
但不论任何东西,管你是活的还是死物,但凡靠近三尺之内,统统灰飞烟灭。
或是吹出一股风,或是闪过一道雷,或是亮起一抹光,更或是飘出一缕水汽。气机或是阳刚、或是阴寒,或是凌烈,或是霸道,但无一例外:浩瀚如海,深不可测。
楼还在不在?
不知道。
李承是活着还是死了?
依旧不知道。
但车夫和道士哪都不敢去,一直守在楼外,一守就是三天……
太平坊,何五障和林知远站在楼顶,举目姚望。
但可惜,就只能看到一颗巨蛋似的大茧。至于里面怎么样,天知道。
“何师叔,你怎么看!”
“我站着看!”
林知远斜了他一眼。
“不然还能怎么看?”何五障一脸无可奈何的模样,“你修为与我大差不差,你看不到,我自然也看不到!”
这倒是。
林知远点点头,又捏了捏眉心:“但我看,那楼八成还是在的!”
不然呢?
何五障叹了口气。
起初,他还以为是其中的哪位欲化形成圣,故而招来了天雷。连带着将那院子、木楼、以及剩下的几位也劈了个粉碎。
而哪些雾气,便是那几位神形俱灭后欲重归天地的精元。那时他还想,如此浓郁深厚、凝如实质的妖元,全散了岂不可惜?
而后,他便把家里的几只老虎全聚了过来,又让林知远把猫儿也送了过来。但等雷停,他就会往那院里走一糟。让几只猫儿捡点便宜,顺便看看那精头滑脑的鬼小子死了没有。
但不想,雷倒是停了,雾却没散,甚至更加凝炼。
而且无形中,何五障竟感觉到了一丝危险的气息。更怪的是,都还离着十里,虎儿也罢,猫儿也罢,却惶惶不安,抖个不停。
甚至是比之前天雷劈下来时还害怕。
那还去个屁?
而这灵宝城中的兽修并不止何五障一位,知道能去捡便宜、想去捡便宜也不止他一位。
同样的,虽修为都没他这般高,直觉也没他这般准,但驭的即是灵兽,座下灵兽的感知力并不比他家的虎和猫差多少。
也大都能猜到,什么楼塌了、被雷劈了、里面的几位神形俱灭等等,全是屁话。
不然何来的雾和风,甚至还有雷?
而后就僵住了:都想捡便宜,却无人愿意当炮灰。就只能暗中观望,伺机而动。
一时间,灵宝城中风起云涌,暗流涌动,那破院之外更是说不出的热闹。
当然,也被震的不轻。
不夸张,当雾中闪过雷光的一刹那,何五障和林知远的下巴差点掉地上:那几道雷光,与之前从天上劈下来的天雷何其像?
这可是雷,一年到头都见不上几道,哪来的?
两人越琢磨,越像是那鬼院子把之前劈下来的天雷给吞了,而后化为己有?
反过来再看,这雾也罢、茧也罢,更像是哪位修为精进,闭关突破一般?
头绪太少,不好推断,只能乱猜。又不敢去,就只能在这里远远的看着。
而这一看,就是三天。
何五障眯眼瞅了瞅:“这几日,府衙没派人近前看看?”
“去了,但不是雾,就是茧,还看的没你我这般清楚。”
“其余几家呢?”
“与他们没什么干系,大都冷眼旁观!”
何五障暗暗点头。
这城中,与那院子有干系的,好像只有他和林知远。要不是脚边这只猫儿,林知远也会冷眼旁观……
转念间,脚下“喵呜”的一声,猫儿突的站起身,又往前一窜。
将将要跃下房梁,林知远出手如电,一把揪住了顶瓜皮。
但猫儿如疯了一般的挣扎,黑毛炸成一团,嗓子里发出“熬熬”的咆哮。
“这小东西发什么疯……”
话未说完,林知远猛的顿住。
何五障的老虎也站了起来,虎眼紧紧的盯着东方,闪烁着兴奋的光芒。两只前肢不停刨动,似是要一跃而下。
两人对视一眼,往东看去。
天色渐暗,月光如水。
看的不是太真切,但两人能够感知道:那白茧,似是开了一道口子?
更像是,有什么东西要出来?
“走!”
何五障一声冷喝,“嗖”的一声,两道黑影疾驰往东。
几乎是转瞬间,两人就到了明月坊。
再一看,好似一切如常?
院外安安静静,没几个行人。饭铺早已打烊,车夫和道士倚着柳树,双眼无神,呆呆木木。
林知远有些奇怪:“这二位与李承相识应该没几日吧,却如此忠耿?”
“便宜占个没够,只以为靠这院子就能修行大进,致使体内妖元阴气混淆,驳杂不堪……非李承的正气不可解。”
“怪不得?”
一个不慎就是爆体而亡,性命攸关,不急才怪。
只是瞄了一眼,二人又看向对面:一颗大茧,遮天蔽月,将院子裹的严严实实。
看似浑然一团,严丝合缝,但何五障和林知远都能感知到,大茧确实开了一道缝,而且直直的对着木门,就像留出了一条路。
难不成,是谁要出来?
但感觉哪里不太对?
这院子里,还有谁能“走”出来?
更或是,还有谁需要靠走路,需要从门里才能出来?
两人面面相觑,稍一顿林知远恍然大悟:“李承?”
“八九不离十:既然楼和院子都好好的,他自然分毫不伤。”何五障搓着下巴,“再者他与这鬼地方机缘深厚,既便是天雷劈下来,也有人会帮他挡一挡,劈不到他头上!”
林知远深以为然。
机缘不深,进不了这院子,若是不厚,也不可能让他在这里修成正气玄门。
转念间,又听吱呀的一声,二人猛的抬起头。
何五障“哈”的一声:“可不就是那精头滑脑的鬼小子?出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