车夫转念间,李承已收起了袱,又一挥手:“王师傅,回!”
“啊,不逛了?”
“先换点钱吃饭,下午再逛!”
车夫才回过神,拧着眉头:“客人,现在还不知这东西的底细,不好卖啊?”
不知就理,就不好估摸价格。贸然去卖,十有八九得吃大亏。
“不慌!”李承笑了笑,“去富民号!”
车夫眼睛一亮。
怕走眼,当了不就行了?
等哪日手头宽裕了,赎回来就行。
也是巧,那破楼正门一左一右,恰好就是城里最大的两间当号。
其余不论,至少信誉过硬,不会随便拿当物搞乱七八糟的名堂。
到了地方,车夫没进去,坐门口歇了歇。不多时,李承捧着一口小匣子出了当号。
他忙迎了上去:“怎么说的?”
“确实是雉类类的腿骨,具体哪一种不太好推断,但至少有七八十年的气候。”
车夫吸了口凉气:鸡最多才能活几年?
“客人当了多少?”
“不多!”李承掂了掂匣子,里面传来哗啦哗啦的响动,“两百大洋!”
顿然,车夫眼都直了。
当都能当两百大洋,如果卖,得卖多少?
翻一倍都不止,而李承,就花了两块大洋。
李承也很是感慨:磕磕绊绊,跌跌撞撞三月余,碰的焦头烂额,狼狈不堪。却不想,用这样的方式开了局?
呼了一口气,他挥挥手:“走,吃饭!”
……
拐过弯就是闹市,虽是正午,但人头攒动,纷至沓来。
糖人金黄,肉饼焦香。三个大钱一碗的甜花,再来几块炸灌肠,既尝了肉味,还惠而不费。
汗味混杂着食物的香气,叫卖声、吆喝声交织在一起,乱哄哄,闹嚷嚷。
好吃只是其次,主要是稀奇,至少没地沟油,也没那么多的添加剂。
遇到卖相不错,看着也干净的,李承就会尝一点。
车夫没什么胃口,只吃了块炸糕,然后就是看。两只眼睛朴棱朴棱,李承坐着他看,李承站着他也看。
李承被盯的发毛:“王师傅,你想说什么?”
车夫欲言又止:“客人,没修为?”
李承无奈:“王师傅,你已经问了好几遍了?”
车夫憨厚的笑了笑,又挠着后脑勺:“但不应该啊?”
为什么不应该?
你在那院子外面守了三十年,没有感应到过任何气机,而我只住了三个月,所以想不通?
其实李承也想不通,他甚至不知道感应到的是什么?
妖气、精元、鬼气、或是什么乱七八糟的东西?
咬了口油糕,他随口敷衍:“可能是我眼力比较好!”
眼力?不可能!
那可是妖骨,谁敢说凭眼力就能看得出来?
十重境的兽修来了都不行,不然也轮不到李承捡便宜。
知道他不想说,车夫也不再问,亦步亦趋的跟在后面。
碰到一家羊霜肠,看着挺不错,李承又不走了。
不大的摊,一架推车,三张小桌。锅中热气腾腾,骨头和碎肉不停的翻滚。旁边是盆,灰白色的血肠冒着尖。
看着很普通,味道却很好,等了快一刻才有空位,两人坐了下来。
人头大的海碗,汤多肠少,半碗下肚,浑身冒汗。
正吃的香,一个年轻人坐到了对面。
约摸二十出头,模样普通,穿着短褂。手里提着件东西,看着像只罐,用一块破布包着,上面沾满了干透的泥浆。
也不怎么仔细,“咚”一下,就放到了桌脚边。
来这地方,这样的形状,还能是什么东西?
车夫往后缩了缩脚,又给李承使了个眼色。意思让他小心点,十有八九是碰瓷的。
李承觉得不像。
小伙指头有些黑,但黑的不止表皮,肉也黑。
干的就是这一行,李承知道,这是经常光手触摸古玩,水、铜、铁之类的锈迹渗进了皮肤。而且十有八九,摸的是生坑货。
倒斗的?
坐下来要了一碗肠,年轻人嘟嘟囊囊:“他娘的,眼全瞎了!”
听口音,不像是本地人。
车夫又使眼色,意思是看你穿着得体,气度也不凡,想引你上钩。
李承笑笑,低头喝汤。
那罐儿就在桌下,离他脚不足一尺。纯粹是下意识,李承瞄了一眼。
但就是这一眼,一丝凉气似是钻进了眼里,他冷不丁的打了个激灵。
哈,又来了?
转了半上午,没碰到一件,临到头才碰到一对鸡爪。不想刚换成钱,这又来了第二件?
再仔细感受:没错,与鸡爪的气息大差不差,凝炼、纯粹,阴冷。
而且比之前更冷,隐约间,李承有一种毛骨悚然的感觉。
是不是意味,这东西的妖气或灵蕴,比鸡爪还要浓郁?
瞅了几眼,确定没有看错,李承继续喝汤。差不多快吃完,他脚尖轻轻一碰。
“咯咚~”破布包着的罐儿轻轻的晃了晃。
他低下头:“什么东西?”
“你可别给我碰坏了……”看罐子没倒,年轻人也没管,“值好几百大洋呢?”
车夫皱着眉头:“好几百大洋的东西,你就这样放?”
小伙一脸奇怪:“那怎么放,顶脑袋上?”
车夫被噎的说不出话来。
李承笑出了声:“罐还是斗?”
“好眼力,包着你都能看出来?”
这就数于硬夸了。
就这街上,随便找家店,随便拉出来个十二三的小后生,都能认出来。
李承笑笑:“能不能看看?”
“当然!”
小伙放下筷子,顺手提了起来,又解开破布。
东西不大,圆骨隆冬,素白的胎底上又添了黄、绿、紫三釉。纹饰为三果,层次分明,釉面润亮,肥厚而有光晕。
没什么锈,也没什么包浆,土斑倒是挺多。
“素三彩的渣斗,刚挖出来的?”
“对,还是王爷的墓,挖出来也就半个多月……”小伙点点头,“你随便看,放心上手!”
车夫咧咧嘴:吹牛谁不会?
不信问问,这街上哪家没个十件八件御器?碰到摞草纸,都敢说是专供皇上擦屁股用的。
李承不置可否,拿起了罐。
但刚离桌,他顿然愣住:那股气息,变弱了?
不对啊,刚都还那么浓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