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拂晓时分,因着一阵急促的战鼓声,原本静寂的始兴军答应立刻变得喧嚣起来。
中军帐里,哪怕是猝然惊醒,可始兴军各将领依旧是甲胄鲜亮,军容整肃,陈霸先端坐在帅案后,听着斥候急而不乱的传报。
“禀报主公,南康军前部先锋王粲,率领所部两千兵马正在营外叫阵。”
南康军是一月之前,蔡路养拿着侯景拨来的金银,仓促间组建的,这样的军队能有什么战力,先锋将军,哼!
听了斥候的话,不等陈霸先下令,同为先锋的侯安都便主动请战道:“主公,既然南康军不知死活的下山邀战,末将身为大军先锋岂能坐视不理?这第一仗,就让我来打头阵吧!”
“安都出战自是应当,只是敌军已经连续十余日高挂免战牌,如今贸然出战其背后必有图谋,安都还需谨慎行事,此战只为试探,切不可莽撞冲动。”
陈霸先不愧为一代英主,通过南康军反常的举动,他敏锐的意识到对方一定是想要达成某些目的,才一反常态的开门迎敌的。
出于对侯安都性格的了解,所以他才娓娓叮嘱道:“不论战果如何,此战只是试探,切记切记。”
闻言,侯安都捋动颌下长髯,朗声笑道:“主公有命,安都岂敢违抗?放心,末将去去就来!”
别看他回答的清脆,可陈霸先却丝毫不敢放心,按理说南征北战这么多年,他和麾下诸将几乎没有败绩,一个小小的南康军自然翻腾不起什么风浪。
这个观点一直持续到昨天,所以对于诸将骄狂的心态,陈霸先只是稍加警醒,并未过于申饬。
可一觉醒来,也不知道是怎么了,陈霸先心里总是隐隐的感觉到有些不安,戎马生涯这么多年,他的直觉一向精准,所以对于南康军突然出战这件事,才会这般警觉。
稳妥起见,陈霸先当即便命令悍将杜僧明、周文育两人,各率一万兵马隐伏在南康军大营四周。
如果南康军打算设伏,那么势必会出动数倍于侯安都的兵力,届时军营空虚,杜僧明、周文育两人便可乘虚而入多了南康军军营。
而军营被破,即便南康军设伏,届时也必定会军心不稳,作鸟兽散,以侯安都之骁勇再应对埋伏自然也就安然无恙了。
*
营门外,杀声震天,青龙刀灿如霜雪,挥斩间,血如泉涌,失了头颅的尸身晃动了片刻,颓然倾倒于马下。
四指旋转环绕过刀杆,侯安都倒拖着青龙刀抚起长髯,昂首斜视着南康众军:“如此本领也敢阵前卖弄,插标卖首尔,下一个谁来!”
说罢,侯安都翻转手腕,刀杆沿着小臂旋转了一圈,插入地面的瞬间,激荡起烟尘滚滚。
“王将军,一个不济事,不如两个并去相斗!”
“好,此人剽悍,两位将军切勿轻敌。”
被侯安都狂傲的状态激怒,王粲身后两名副将按捺不住,各自提着长矛并肩出战,两马似两道利箭分左右朝着侯安都直插过来。
枪影攒动间,侯安都出手了。
皂袍疾掠引得长髯飞缦,刀锋破开呼啸的劲风,迎着长矛便撞了上去。
交织着金铁铿鸣的声音,侯安都蚕眉拧起,如袍袖下粗壮的小臂此刻肌肉虬结,他将青龙刀挥出一道匹练阻断长矛的攻击,巨力冲灌下,竟将两名南康军副将连人带马击退出数步。
酸麻感落下,带着湿滑感在兵器上蹭了下,直到痛感加剧,两名副将垂首看去时方才发现,仅仅是一刀之威缺已然将自己虎口震裂了。
蓦然间,恐惧漫上心头,下意识地,两副将调转马头便要逃归本阵,岂料就在这时,眼前寒光一闪,两颗人头就这么骨碌碌的滚到了地上。
转眼间,侯安都连斩三人,引得始兴众军士气大振,呐喊之声响彻云霄。
“哎,就这两下子也敢带兵打仗,南康军不会都是这样的货色吧?”
“就是,什么东西,还叫阵,我看这是活得不耐烦了,所以才来这给侯安都将军试刀吧!”
……
不绝于耳的嘲笑声,让王粲怒上心头:“岂有此理,这群杂碎是欺咱南康军无人了是么!”
怒瞪着前方嘲笑的军阵,王粲紧咬着牙齿,双眼好似喷出火来,他从身旁跟随的军士手里扯过长矛,作势就要出阵,见状四周众军赶紧涌上前,拉住战马。
“将军,侯安都勇力过人非督护不能敌,您可千万不要冲动啊!”
“是啊,大局为重,别忘了咱们的目的。”
连哄带劝的,一群人总算是让王粲暂时压制住了怒火,发泄的舒了口气,王粲便勒起战马,挥枪对准前方始兴军阵大喝道:“骑兵先行,刀盾兵殿后,回撤大营。”
瞧见南康军军阵开始调转方向,缓缓向后移动,侯安都摇了摇头,用指腹拈去脸上喷溅的血痕,显得有些意犹未尽。
身旁颇有眼色的副将见状,赶紧催马上前试探道:“将军,属下听说,主公已经派杜僧明、周文育两位将军率军围困南康军大营去了。”
言下之意,就是有这两个狠人冲在前边,南康军主力肯定得考虑一下大营的安全,所以王粲这伙孤军恐怕不会有人增援了。
而这副将说的正是侯安都心中所想,毕竟出营前,侯安都可是跟陈霸先夸下了海口,就这些来叫阵的南康军,有一个算一个,要么杀,要么俘,总之侯安都是绝不会让他们从自己手中逃走的。
“既然没有后顾之忧,那就追吧!早点解决了南康战事,咱们也好北上去会会那个什么宇宙大将军。”
凤眼眯成的缝隙中,闪动着轻蔑的光,眼见南康诸军就快消失在眼前了,侯安都当机立断下令先锋军立刻追击,青龙刀好久没饮血了,今天,他势必要杀个痛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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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庾岭半坡,南康军营地外。
想来谨慎心细的周文育在发现军营中的异样后,便立刻命人将杜僧明给请了过来:“杜将军你看,已经半个时辰过去了,那些守营的军士居然动也不动,这里边一定有古怪。”
这一点,同为沙场悍将的杜僧明也发现了。
他抬起手,指着营墙上被风吹翻的重弩,言语间颇为差异:“没错,周将军,你看那重弩,从外形上看起码得有三百斤吧?怎么可能一阵风就吹倒了,难不成是纸糊的?”
说话间,风势加大,这一回不单是重弩了,连带着站岗军士的头盔也被垂落,露出了一堆土黄色的杂草。
看到这一幕,杜僧明、周文育两人立刻便反应过来:不好,这军营是空的,南康军主力早就不知去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