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海上，风暴愈演愈烈。
灰雾弥漫，吞噬了光线，【海鸥号】上被迫点燃了船灯照明。
“拉紧缆绳！”
“锁死舵盘！”
甲板上混乱不堪，各式货物因冲撞散落一地。
雨水铺天盖地，冲刷在面庞上，几乎让人睁不开眼。
每一次大浪袭来，晃动程度都堪比游乐场“飞天船”，无数海盗站立不稳而摔得头破血流。
得益于海浪剑术的步伐锤炼，雷汶勉强能稳住重心。
因此，他被征调，跟在木匠阿拉丁身后，捶打着因碰撞变形的甲板铆钉。
每一锤下去，都火光飞溅，修复一块木板。
但这只是杯水车薪，【海鸥号】上，濒临散架的木板正呈几何式增多。
面对如此规模的肆虐风暴，木制帆船唯一能做的，便只有祈祷海洋女神的仁慈。
唯一值得庆幸的是，被这场风暴拦住去路的，不止有【海鸥号】。
以【橡树号】为首的卫戍海军舰队，纷纷选择驻留在风暴之外。
由于灰霭雾气遮挡视线，此前不间断的炮击轰炸也停止下来。
视线里，海军只派出了一艘巡洋舰冲入风暴。
“哈哈！看呐，海军的懦夫怕了，大家坚持住！”海鸥·亨特利鼓动道。
“对方只打算派一艘【卡利登】巡洋舰，我们有救了！”
雷汶也看到了风暴中那艘双桅杆帆船。
那是艘【卡利登】级轻巡洋舰，亦称九级舰。
是金雀花海军标准巡逻舰，有轻炮12门，荷载船员八十八人，配置低序列·超凡者两名。
这样一艘轻型舰，单独对付【海鸥号】显然有些托大。也难怪海盗们纷纷露出劫后余生的喜悦。
只是……
卫戍海军真的会蠢到以卵击石？
雷汶目光凝望，距离太远看不清，只隐约看见巡洋舰上，有一抹蓝色华光闪烁而过。
又过片刻。
锤铆钉的雷汶只觉得船身剧烈一抖，便明白是与海军巡洋舰相撞了。
风浪中，接舷死战！
“杀啊！”
“干死海军杂碎！”
喊杀声瞬间盖过暴雨惊雷。
相邻的舰桥上，涌出无数吃武器红军装士兵——这是金雀花海军的标配军装！
先是一轮密集排枪。
比先前私掠船犹密集几分的弹丸风暴射来，将木船打的全是窟窿，木屑四处横飞。
然而，这一次线列射击，却并没造成几分实质杀伤。
暴雨天中，即便是最新款的褐贝斯火枪，精准度和威力也会大大削弱！
“律令七：无《私掠证》劫掠，皆视为违法行为，判处绞刑！”
“律令十四：公然违抗海军者，可就地格杀！”
轻巡洋舰上，传来一道冷冽女声。
下一秒，红衣海军一股脑全冲锋上了甲板。
雷汶只来得及看见，说话者是一位蓝衣执剑女性，便不再有精力分心。
因为，足足四名红衣士兵朝他围攻而来！
“我TM修船工你也杀？”
怒骂一句，雷汶丢掉锤子，瞬间掏出红刺剑，打起精神迎战。
他右肩伤口已经结痂，但还是使不上力，真剑搏斗，必须全神贯注！
刀剑相互碰撞，激荡！
这些海军士兵，所用剑法，和克拉克私掠船一样！
甫一交手，雷汶便感到棘手。
这四个士兵，每一位都不逊色于先前的黑大个，哪怕搏命，胜负也在五五之间。
所以……
雷汶攥住红刺剑柄，抖出一个玄妙剑花。
四名红衣士兵齐齐停住，谨慎应对。
就是现在！
跑！
雷汶猛地抛出一把胡椒粉，转身就跑，健步如飞，甚至跑出了残影。
几个红衣士兵怔住，刚想追杀，却已看不清雷汶尾尘。
【海浪剑术·重铸：10/12】！
【波浪起伏，潮汐起而剑不倒，如履平地，此谓大成！】
甲板颠簸间，雷汶恍惚领悟了海浪剑术的真谛。
他身形如风，闪转于杂乱货物“路障”间。
海风呼啸，雷汶错愕间，有一种《骑士精神2》加速挂哥的体验。
神行如风，没有任何对手能企及自己的尾尘！
这是种新奇的体验！
雷汶震撼间，出手也毫不留情，仗着移速快，专挑1v1决斗的海军士兵抽冷子下手。
战场上没有仁慈，每一次出剑，必然带走一名敌人！
数次挥剑，红刺剑饱饮鲜血。
剑柄处，棱形红宝石愈发妖冶，并似乎发出了轻微嗡鸣。
雷汶浑然不觉，只是不断出剑，尽可能解决更多海军士兵！
与此同时，前甲板。
独属于超凡者的战场。
亨特利浑身染血，脚底堆满了死去的海鸥尸体。
显然，这位【训鸟师】已然动用了最大底牌·审判鸥群，然而效果并不理想。
亨特利的对手，是一位浑身笼罩在亮银板甲的骑士。
【巨像序列八·坚盾守卫】！
坚盾守卫贯彻了巨像特质，精通防御战术和盾牌战技，又有盔甲保护。
审判鸥群无法攻破防御。
亨特利节节败退，已经退无可退，身后就是漆黑的大海！
铁剑·库丹的处境同样不好过。
在仗着蛮力和打手相助，杀掉五六个海军后，他很快招惹到了一个可怕的对手。
一个女人！
一个穿蓝军服，用刺剑的冷冽女人！
这个女人并非超凡者，但却有着无与伦比的剑法，只一照面，便刺翻了铁剑·库丹数个手下。
蓝衣女人的刺剑坚硬无比，能够轻松斩断武器。
巨兽·比蒙、镰刀·哈特，两位剑术能排前五的老海盗联手，竟然不是这女人的一合之敌！
“围住！围住她！”
“从后甲板那边调人手过来，用人数堆死这女人！”
铁剑库丹是真怕了。
这位以残暴著名的水手长，竟然失去了直面敌人的勇气。
“大人，再抽人手，后甲板可能会失守！”有手下仓皇道，“那边是敌人主攻方向，全靠雷汶大厨和阿拉丁木匠！”
“先弄死这女人！”库丹眼珠充血，歇斯底里咆哮道，“撑到雾气填满海面，我们就能活！”
至于雷汶？那个混蛋死了更好！
风浪翻涌，灰霭雾气已经蔓延至90%海面。
雷汶不断杀敌，却忽觉得肩头压力越来越大。
甲板上，红衣士兵竟然不减反增。
“是库丹那个混蛋，他把人全调去前甲板了！”马文哆嗦持刀，躲在安全区哭诉，
“现在，后甲板只剩不到十个人了！”
吾等正欲死战，队友何故先降？
雷汶哑然，扫视四周，发现红衣海军数量至少还剩三十人。
十对三十，数量悬殊，难以力敌。
然而，不战斗，便是死。
“有不想死的，都跟我冲！”
海盗是困兽，有死斗之志，但海军不行。
雷汶要赌，赌海军士气崩溃！
他掏出最后一块蓝纹奶酪，放进干涩嘴唇内，体力迅速恢复。
剑技，冷枪偷袭，胡椒打击，翻滚刺脚……
刀光剑影，一切伎俩无所不用其极，十人的海盗团与三十人的红衣海军陷入绞肉。
滚烫的鲜血泼洒在脸颊上，雷汶一脚踹翻一个金纹红衣兵，露出笑意。
运气很好，一下就解决掉了这伙海军的士官长。
海盗方死了三人。
雷汶干掉了四个海军以及士官长，木匠阿拉丁用斧头劈死了五个。
阵亡率近半，又失去首领，卫戍海军终于萌生退意。
后甲板，守住了！
幸存海盗脸上全部洋溢起笑容。
“我们获胜……”
胜利的香槟尚未打开，马文庆祝话语卡在了嗓子中。
海洋上，陡然响起肃穆庄重的盛大交响乐。
风暴海上，哪来的管弦乐？
音乐响起得极为突兀，却又传播极快，瞬间覆盖了【海鸥号】前后甲板。
小提琴、圆号、单簧管、风琴递次奏鸣。
雷汶心神一阵恍惚，忽觉悲从中来，想到了海上的凄苦，人命的微薄，以及要还四五十年的房贷车贷……
他忽然有种跳海一了百了的冲动。
这不对！
我怎会有轻生的念头！
一道雷霆在脑海内炸响，颅内的刺痛使雷汶重回现实。
后甲板上，上一秒还死战的悍勇海盗，全都目光怆然，丢下兵器，放弃了抵抗。
与之对应的，原本有些畏缩的红衣海军，在听到交响乐奏响后，皆是亢奋激动，满怀战意。
海军弯刀带起一抹寒光。
一个个海盗毫无抵抗，引颈受戮。
悍勇健硕的大胡子木匠阿拉丁，被一个年轻海军斩落头颅。
带血的头颅咕噜噜滚动到甲板，木匠双眼中，满是忧郁和哀伤。
他或许也是个有故事的人——然而这就是大海，埋葬无数人，无数秘密……
“快醒！是超凡者！”
雷汶一脚踹在马文肚子上，厉声唤醒残存海盗。
他终于意识到一个可怕的事实。
【卡利登】级巡洋舰惯例会配置两名低序列超凡。
其中一名，正与亨特利酣斗。
那另一名超凡者呢？
雷汶此前不知道，但现在明白了。
另一名超凡者正在演奏乐曲，干预整场登船战！
卫戍海军只派一艘巡洋舰来不是托大，而是有绝对的自信！
两名超凡，足矣剿灭海鸥号！
交响乐以滚滚雷霆为伴奏。
极目远眺，穿透密集雨丝，雷汶看到了巡洋舰甲板上，一个约十人的小型乐团。
风浪颠簸，然乐团演奏纹丝不动。
乐团为首，是一位胡须花白的老男人，穿贵族华服，手捏一根指挥棒，在风雨中翩翩起舞。
【同谐序列八·和声工匠！】
以音乐旋律为载体，影响倾听者情绪！
与此同时，当那管弦乐抵达高潮时，恍惚间，雷汶听清楚了那旋律。
熟悉而陌生……
刹那，从未有过的战栗感自后脑袭来！
雷汶认得这旋律！
这是来自故乡的乐曲！
马勒第六交响曲——悲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