兵家流派乃是中原大陆最适用于战争中的卦象干支,如今颇受各路公侯的推重。
卦曰:炽盛霍然,云荒落也。
干支分属为“地支六”,属性“阴”,属于天干地支中的“阴支”。
而陈起对手下所使用的卦象,是干支中的卦象一,名为“兵者”。
这一卦象,能让卦象者勇气卓然,轻松掌握天下任意的兵器和武术,能够增加其谋略和大局观,同时令其拥有鼓舞士气的力量。
这几天来,陈起不知道他使用过多少次卦象之力了。
在鼓舞完身旁什长,他感觉到一阵深深的眩晕。
加上饥饿、寒冷、困倦等负面状态,他差点就晕倒过去,但强大的意志力让他撑住了。
可这种时候,不知道希望在哪,有时候陈起都忍不住想是否就此昏厥过去,反倒是一件好事。
“陈起,陈起!你上来歇息,换我!”渔舟上的乡侯颤着胡子,干瘦的手拉住陈起的肩膀。
张牧担任西河乡侯二十余年,在此成家立业,他家里没有儿子,陈起来了后他很钟意这个做事严谨肯努力的青年,几乎将他当成儿子。
他不想陈起这么拼死,他还想将自己的女儿许配给他……想到这里张牧心中又有些恼火。
这段日子他常常暗示他的女儿闺中待嫁,可陈起屡次都是借练兵之名搪塞过去。
这个鸟地方,练个鸟兵!
让他都怀疑自己的女儿是容貌不够还是脾气太差?可不该啊,这乡上心仪他女儿的小伙子跳下水能填满红树沼泽了。
“领兵的人,身先士卒……”陈起很虚弱,说得很简洁,“就是要死在前头。”
“陈起,上来呀,你的脸色好难看,”乡侯的女儿也说,她也挺喜欢这个硬朗的屯长,近来委托父亲传达心意,也没收到个确切意思。
陈起并不说话,不是不想说,他得节省力气,不能废话。
“长官,长官……好歹吃点东西吧,”渔舟上挤在乡侯旁边的姑娘递过来一张潮湿的面饼,这个姑娘并不好看,可有一双清亮的眼睛。
“好,谢谢,”陈起看了姑娘一眼,没有废话,他的确需要吃点东西。
他接过面饼,咬了非常小一口,面饼有些发霉了,可饥饿的时候什么都吃得下去。
他还想再吃,但舔了舔嘴唇忍住了,将面饼传递下去:“每人分一口。一小口。”
什长的眼睛顿时放光,咬了一口后强忍着饥饿继续传递下去。
陈起仰脖张开嘴,接着雨水喝。似乎有种饱腹的感觉了。
可再这么下去,他们都会死掉。
虽然他不怕死,可不代表他不想活。
他看着船上某位年轻的姑娘,想要鼓舞自己,可力气依然在一点一点流逝。
暴雨中忽然传来隐约的人声。
而后,这些声音越来越大,越来越嘈杂。
“有人活着,还有人活着!”
“救人,救人!”
“绑上绳子再跳下去!”
“撑住,我们来了!”
一艘庞大的长船破浪而来,甲板上的军士们兴奋地大喊,而后纷纷跳下船来,溅起一朵朵水花。
人在莫大的绝望中看到希望时,都会不敢相信
陈起愣怔过后,脸上的笑容难以掩饰,他抬头看了乡侯一眼,乡侯已经喜极而泣。
艰难支撑的西河乡军士们也兴奋地欢呼起来,似乎又有了力气,一起拉着渔舟朝墨家长船靠去。
此时。
在小还丹的帮助下,已然恢复气力的左承也加入了救援,零生成出五具红丸机偶,加上百川中的统共七具机偶,一起飞到船下救人。
李山寿也穿戴上白驹,十分灵活的行进在齐腰积水中,将那些脱力的军士带到船上。
“把手给我,”李山寿救了三个人上船后,对陈起说。
因为他看到陈起已经拒绝了好几次救援,非要等所有乡民都上船才行。
他觉得这挺没必要,有点像倔驴,反正所有人都会得救的。
陈起摇摇头,指着船上的女眷和老人:“他们先上去。”
李山寿有些无奈地摇头。
陈起又说:“你们是……墨家子弟吧?你脚上的那种东西还有么,能否借用,我也想救人。”
李山寿不想跟这个倔驴多说,刚好噬葫中还真有一具备用的白驹,便取了出来。
“用完记得还给我,别弄坏了。”
“多谢。”
陈起穿戴上白驹,卦象的力量让他转瞬就适应了,于是马不停蹄开始救人。
两刻钟后。
墨家长船上所有受难乡民都披上了蒙义发放的毛毯,而左承也以卦力在长船上制造出了一个木棚,覆盖住甲板,也不必担心再被雨淋湿。
两头木水牛在积水中趴卧而下,将墨家长船锚定在原地,不受风雨影响。
实际这会儿对墨家长船最大的影响因素是“暴风”,因为在渡过隐泥河后,墨家长船吃水过深,根本无法在乡中航行。
所以左承启动了机括,让船身两侧探出履带轮,才能由木水牛牵引着继续前进。
所有人都累了。
甲板上军士们发放着干粮,西河乡的百姓狼吞虎咽起来。
有蒙义手下的军士想要生火照明,火把刚要丢进搭好的柴堆里,就被李山寿操纵着红丸抢走。
真是糊涂了,在木船上生火堆。
李山寿白了那个军士一眼,取出玄明给他,让他不准弄坏并且记得归还。
而在那些军士们围着玄明不断开开关关惊叹的时候。
刚吃完一块面饼的陈起,就带着白驹过来说道:“终于找到你了。这是好东西,多谢,还给你。”
李山寿点点头,收了白驹,看到他身后还跟着一个老人,有些疑惑:“你们要去做什么?”
“忘了自我介绍,”陈起不好意思地说,“在下陈起,西河乡屯长,身边这位是我们的乡侯……我们是想来找你们道谢,多谢各位的救命之恩。”
“没什么,”李山寿愣了下才说,他心里有种开心的感觉,但还是说,“你们要谢的话,就去找我师兄吧。”
他指了指甲板上正在发放干净衣服的左承。
二人对李山寿行礼致谢后,找到左承。
李山寿听不清他们讲什么,只见到左承局促地摸了摸脑袋,然后说了几句,指了下蒙义。
他偷笑,心说师兄大概又不好意思了,才将事情推到那个大老粗身上。
蒙义到底是场面人,面对陈起、张牧二人,很自然地说起场面话。
此时。
夜雨中。
一只来自南方的青鹰斜刺而过。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