玄明的灯光刺破黑暗。
三人已经在大雪中跋涉了三天三夜，很是疲惫，倒是那头被他们抓来带路的白狼，却是在他们的喂养下显得十分精神。
在吃饱喝足后，白狼对三人的敌意都减弱了，此时不用绳子绑着，白狼奔跑在众人的前头带路。
余初抛出一块肉干，将白狼喊回来，用八方舌的力量再度询问。
白狼的舌头抽动起来，发出嘶哑的声音：“山道……藏身处，前行……前行……”
余初点头，摸了摸白狼的脑袋让它继续带路，风雪中狼瞳发出荧荧的光。
干了坏事的木头独自一人钻出山道，随手摘了一些绒枝下来，坐在石头上嚼着。
这种植物嚼起来的口感并不好，硬得像是石头，嚼出来的汁液也十分苦涩，但好歹能缓解下腹中的饥饿。
木头就这么坐着，望着呼啸的风雪。腹中饥饿依旧，他开始想一些别的事情分散注意力。
他想着以前天天有肉吃的日子，想着花帐女人那干巴巴却温暖的怀抱……他又想到那个男人。
“这里居然有孩子……叫什么名字，怎么浑身是血？”
“不说话……吓傻了么？跟木头一样。”
“你跟我走吧，总比死在这里好。”
“几年了，什么也学不会，木头这个名字没叫错。”
“别怕，不会杀你，没想过你会有用，我养你，只是不想帐子里空荡荡。”
“……我病了，可能活不了多久……我死了，你也就早点死掉吧……是我的错，活在这里不如当初就死掉……”
木头想着想着，就咬紧了牙齿，把坚硬的绒枝咬断在嘴里。
他想我对你隐瞒了很多事你到死也不知道……可那是这辈子可能都无法做到的事了……你不该救我！根本就不该救我！
木头愤懑地撕咬绒枝，喉咙里压着无力的低吼声。
木头忽然愣住了，连忙转身躲进山道中。
他见到远方忽然有灯光闪烁，而在灯光中是一头白狼带着三个人在走过来。
这些都不是重点……重点是那三个人衣着整洁，根本就不是流亡到这里的放逐者。
木头瞪大了眼睛，整个人呆滞住，被埋藏在心中十年的恐惧再一次翻涌，将他的心搅得狂乱不安。
“我不想死……我不想死！”
他疯魔般嘀咕着，钻回山道中，在营地里大喊起来。
“起来！起来！有官兵来了！要来杀我们了！”
“别睡觉，狗娘养的！快起来！”
木头都想不到他连走路的力气都快没了，可能发出这么大的声音。
营地中所有人都被吵醒了，钻出帐篷看到咋呼的木头，双目几欲喷火。
花帐中男人提着裤子出来，手里握着一块石头狠狠砸过去，将木头砸倒在地，额头都被砸破了，流下鲜血。
“刚才是你掀的门吧！我不打死你！”男人拎着石头继续走过来。
一般这个时候，木头知道他身单力薄想要活命就只有跪下来求饶，但这次他没有下跪，从地上爬起来鲜血流过眼睛，如同恶鬼般大喊道：“官兵！官兵来了！”
所有人都愣住了，从没见过木头如此歇斯底里的样子，就算是男人死的时候都没有。
他们一个个钻出山道去，小心翼翼地矮身到岩石后面眺望，见到远方果然有人在接近，然后他们心中生出与木头一样的恐惧。
来到这里，都是有罪的人，忽然有并非罪人的人越过关城而来……定然不是好事！
所有人都吓坏了，蜂拥钻回山道，甚至都引起了一场拥挤和斗殴。
他们抢着走过山道回到凹谷中，没有耽搁，默契的搬运来石头，一手接一手的传递出去，将山道的路口封堵住，只希望不会被那些不速之客发现。
木头擦着眼睛的血，从地上抓起一块石头，战战兢兢的缩在所有人后面。他一直想着他会有死去的一天，或者饿死，或者被眼前这些狗娘养的打死，以及……被追寻而来的人发现，然后杀死。
他很认真地想过了，所以这种狗屎一样的生活让他并不惧怕死亡。
可当死亡真正来临的时候，他却依旧忍不住害怕起来。
余初再一次对白狼使用了八方舌的力量，得知了聚居地就在前方的一个山道里。
这让空荆溪不得不感慨，若是没有这畜牲带路，在茫茫雪原中想要找到如此隐蔽的聚居地，当真是件难事。
目标就在眼前，他们跟随着白狼奔跑起来，好在有白驹的帮助让他们的速度能轻松跟上白狼。
到了山脉脚下，雪层变得浅了，灰黑的石层斑驳粗粝。
白狼靠近山脉后，似乎有些颤抖的样子。至于原因先前白狼对余初说过，是它势单力薄根本斗不过那些聚居在这里的动物，害怕被吃掉。
余初又抛了几块肉干过去：“带我们找到山道入口，你就可以走了。”
白狼在卦象之力下很通人性，低吼了声将肉干吃掉，便飞快的跑到山脉下嗅起来。
很快，它绕过一块岩石，找到了那处山道，虽然不知为何山道口被石头给封闭了起来，但浓烈的气味却不会骗人。
白狼盘绕在原地引着三人过来，在又得到几块肉干后，便飞奔着消失在风雪中。
空荆溪打量着山道，让李山寿余初退开些。
二人有些疑惑：“有什么不对吗？”
“你们看这堆石头的痕迹，显然是才堆成的，”空荆溪说，“活在这里的人必然都很小心，大概是见到我们来了，才堵了起来。”
他一边说着，一边抬手按在石堆上。
轰——！
卦力迸发，瞬间将石堆冲溃，石块纷乱的落到地上，显露出狭窄的山道。
而山道的尽头有火光摇晃，映照出一张张干瘦如饿鬼的脸，双目圆瞪面色惊恐。
忽然有一块石头朝空荆溪砸了过来，空荆溪侧身躲过，消失在原地。
再出现时，他站在那些山道外的人面前，如同鬼魅般的，将很多人都吓得瘫坐在了地上。
“居然有这样的地界，人的生命力当真顽强，”空荆溪扫望这片凹谷中的营地，吃惊地说。
“滚……滚出去！”
“别杀我们，我们只是想活命啊！”
“都沦落到这里了！还要怎样！还得死么！”
营地的人惊恐地哀嚎起来。
“……”
沉默片刻。
空荆溪摇了摇头，和善地笑道：“误会。我等是道家子弟，行走天下，苦行自修，路过此地而已。”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