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王舟引领着吴青云三人步入镇上一片开阔的街道,那里赫然矗立着一个由黄色符纸与青黑色石头精妙构筑的法坛,宛若古老仪式的遗迹。
法坛的东南西北四角,分别挺立着四面绘满符咒的青黑黄红大旗,它们之间以细密的红丝相连,每根丝线上都悬挂着一盏古朴的铜铃,随风轻轻摇曳,发出清脆而神秘的声响。
法坛正中央,一张古朴的方桌作为供台庄严摆放,其上静卧着一个巴掌大小的黄铜三角鼎炉,炉中插着一支半人高的香,袅袅青烟缭绕上升,带着几分神秘。
马王舟从腰间掏出一枚闪亮的大洋,轻巧地抛向空中,随后双手稳稳接住,摊开于掌心,展示给吴青云看。“万物皆蕴含阴阳之道,正如这枚钱币的两面,一阴一阳,相互依存。而我们脚下的这片小镇,正是世间阳气最弱、阴气最盛之地,它是天地间阴阳交汇的通道。春末夏初时,它或许隐匿于东方;而秋末冬初,又可能悄然转移至北方,其行踪之诡异,难以捉摸。”
随着马王舟的娓娓道来,一个惊人的秘密逐渐浮出水面——这个小镇的真相,竟与吴青云的大伯,那位叱咤风云的吴佩孚紧密相连。
数年来,吴佩孚南征北战,目睹了战乱频仍、民不聊生的惨状,这让他心中萌生了一个宏大的愿景:唯有出现一位如秦皇汉武、唐宗宋祖般的伟大帝王,方能一统中国,结束分裂,让中华民族重新屹立于世界之林。起初,他将希望寄托于袁世凯,但袁世凯不听劝阻,不适时宜的称帝之举彻底粉碎了他的遐想,让他意识到,世间之事唯有依靠自己,方能实现。
一次酒醉后的深夜,吴佩孚向马王舟吐露了心声,他的忧国忧民之情深深打动了马王舟。
马王舟亦被其壮志所感染,决定运用自己毕生所学,为吴佩孚寻找那承载着中华民族气运的龙脉。在他看来,中华民族自诩为龙的传人,而九州大地之势,恰似一条蜿蜒盘旋、蓄势待飞的巨龙。只要找到这条龙脉的汇聚之处,将自身血脉与之相连,便能借助天地之力,一统中华,驱逐外侮,还华夏一片清明。马王舟透露,马家世代流传着一句寻找龙脉的半句真言,虽仅半句,却已足够引人遐想。
吴青云顺势问他,下半句在哪里,他却只是含糊其辞地提及另一半真言藏于敌对世家之手,但他坚信只要破解上半句,便能窥见寻找龙脉的曙光。
“先定阴阳后五行,八阵图中九州寻。”这句真言在吴青云口中反复咀嚼,却始终难以参透其中奥妙。
突然,吴青云仿佛想到了什么,眼神复杂的看着马王舟。
马王舟见状,微笑着继续说道:“‘先定阴阳’所指,正是这连接天地阴阳的神奇之地。我历经三年苦心孤诣的推演,方才确定其所在。至于瘟疫、屠镇之说,皆是权宜之计,用以掩人耳目。实则你大伯曾派给我一支三百人的劲旅,供我差遣,用来寻找龙脉之事,如今这支北洋军队确已驻扎小镇周边。请放心,我乃修道之人,自有好生之德,小镇居民并未遭难,只是暂避邻村,待我找到阴阳分界之处,他们自可安然归来。”面对吴青云的担忧,马王舟眼神中流露出更多的赞许与欣慰。
他双指并拢,轻轻一挥,一道清气自指尖腾起,缓缓言道:“世间万物,皆由一气而生。清气上升,浊气下沉,混元则万物归一。我需做的,只是铭记这阴阳分界处的独特气息。它虽流动不息,但只要我掌握了它的气息,便能随时追踪其行踪。因此,对小镇而言,并无大碍。”
“那您在此守了多久了?它仍未现身吗?”吴青云追问。
“快了,”马王舟的回答中带着一丝不容置疑的坚定,“就在三日之后。”
此言一出,吴青云心中不禁一紧,因为他清晰地记得,那位佛祖曾对他说过:
‘三日后,本寺将举行飞升大典,届时,我将亲自为你们洗涤尘世的烦恼与迷惘,引领你们步入极乐之境。’
恰在此时,吴青云瞥见阿福与阿贵悄然跟至,二人立于一侧,眉宇间交换着微妙的眼色,似在无声中召唤他靠近,有私语欲诉。
待马王舟对法阵的讲解告一段落,心神稍移他处,吴青云便礼貌地与之告诉,随即转身行向阿福与阿贵所在。
“少爷,”阿福的声音压得极低,神色略显不安,“您该不会真的信了那老头的话吧?”
“是啊,少爷,我与阿福从来没听二爷提及过有这样一个故交。”阿贵紧随其后,语气中满是疑虑。
吴青云略一沉吟,随即对二人吩咐道:“你们的顾虑我知道了,但此刻不宜多言,以免横生枝节,一切需随机应变。”
言罢,吴青云转而走向马王舟,问道:“马伯伯,您方才提及这里外人进不来,但我们三人却是怎么进来的,可否告知?”
“哦,这事,进不来是因我在镇子周围布下了障眼法,一般人根本看不见这里有座镇子。再加上镇外有重兵把守,其实我如今也是百思不得其解,你们是怎么进来的,方才我也检查了法阵,并没有差错。”马王舟的回答虽显淡然,却未能全然打消吴青云的疑虑。“言归正传,你说昨夜你们三个在一个相似的镇子中见过我的孙女,此事当真?”马王舟神色一凛,正色问道。
“确实见过。”吴青云坚定地点头回应,“且我们在初入镇时,还意外的发现了两具惨遭剖腹的尸体。”
“带我去看看。”马王舟边说边示意吴青云引路。
抵达那间破败的屋舍前,马王舟凝视着屋内狼藉,不由伸长脖颈,细细嗅探。“奇怪,确实有血腥之气,但我前天路过时,此地尚无异状。”他环顾四周,却未见异常。“那位佛主,可还有什么异样言语留下?”马王舟追问。
或许是受先前阿福与阿贵话语的影响,吴青云心中升起一丝戒备。他意识到,这位马伯伯的言辞间似乎藏着诸多变数,短短时间内已变换数次说辞。
因此,对于佛主的言语,他并未全盘托出,只是含糊其辞地表示自己记忆模糊。
然而,马王舟并未深究,反而而宽慰道:“你们说的我知道了。但我的孙女也是个法力高强的法师,我相信她现在是安全的,至少她的本命符绳尚存。”言罢,他撩起左袖,露出腕间一根普通的红绳以示证明。“至于你们,一会我将开启迷阵,送你们出城。城外有北洋军接应,我会同你们一起前往军营,并吩咐他们派人护送你们平安抵达保定。”
“不!千万不可!”吴青云情绪激动地打断,因为他知道城外北洋军实则是大伯麾下,一旦与之接触,自己投军报国的梦想恐将化为泡影。因此,他坚决拒绝了马王舟的安排。
“娃娃,你是否对马伯伯有所隐瞒?”马王舟洞察秋毫,从吴青云的神色中已猜出几分端倪,“莫非你是私自离家出走的?”
不待吴青云辩解,马王舟身形一闪,已绕至三人之前,径直步入空旷的街道中央。
他神色凝重,目光紧锁青石地砖。
“娃娃,你方才是否有提及在此处呕吐过?”马王舟突兀一问,让吴青云心头一震。
此刻,吴青云赫然发现,马王舟脚下有一滩乌黑粘稠的液体,正是昨夜他在另一“镇子”的大街上所吐之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