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衣少女轻盈地携着吴青云,如同风驰电掣般穿梭于庭院之中,几个瞬移之后,他们已悄然立于一座假山环绕的幽静后院。
少女指尖轻旋一块不起眼的石块,刹那间,一个幽深的漆黑地道显露在两人眼前。未及吴青云开口询问,少女已拉着他踏入了这未知的地道。
地道内,两侧摇曳着昏黄而诡异的烛火,散发出幽幽的绿光,为这密道平添了几分阴森之气,让吴青云不禁心生寒意。
少女终于松开了紧攥他后颈的手,轻轻推了推他的背,示意他继续前行。正当吴青云欲开口之际,少女却抢先一步,语气坚定地说:“马王舟对你说的话,你一个字都不要信!”
“姑娘,马王舟不是你的爷爷吗?他……”吴青云满脸疑惑,而少女只是从鼻腔中发出一声不屑的轻哼。
“这次又成了孙女,上次还说是失散多年的女儿呢。”她自嘲地笑了笑,随即走到吴青云面前,一字一句清晰地说道:“我叫马小倩,不是马王舟的孙女,严格来说,我是他的徒弟,更是马氏驱魔一族的传人。”
马小倩面容清秀,双眸明亮如星,长睫轻垂,鹅蛋脸上挂着浅浅的梨涡,笑容中透着一丝俏皮与可爱。她身高约莫一米七几,站在吴青云面前,竟比他高出半头,让这个少不更事的青年顿时感到一阵手足无措,口干舌燥,平日里思维敏捷的他此刻竟哑口无言,只能怔怔地望着她。
“喂,你怎么了?喂!”马小倩见吴青云神情呆滞,以为他中了邪术,连忙以指轻点他的额头印堂、耳垂后的翳风穴,再至后劲的风池穴,一番检查后,她收回手,面露怪异地自语道:“奇怪,并未中咒,你这人怎么跟丢了魂似的?”
“喂!”
随着马小倩提高音量的一声呼喊,吴青云这才恍若隔世般回过神来。
“我叫吴青云,口天吴,青天白云的青云。”他下意识地回答道,声音中仍带着几分恍惚。
“我没问你名字啊,我是说你怎么了?”马小倩眉头微蹙,随即摆了摆手,示意他跟上。“马王舟一定给你编织了不少故事吧?比如他如何降妖除魔,以道义行走江湖?”
马小倩走在前头,头也不回地淡淡说道。
“马伯伯确实……”吴青云话到嘴边又迟疑了,最终继续说道:“马伯伯说是我大伯的至交好友,大伯曾在日本人手中救过他的命。”
“日本人?还会加害于他?日本人都快把他捧上天了,一听就是编的。”马小倩不屑地嗤笑,却不经意间触动了吴青云的心弦。吴青云心中一震,受家族长辈尤其是大伯吴佩孚的影响,他对日本人深恶痛绝。而马小倩的话,似乎揭示了马王舟与日本人的复杂关系,这让他更加疑惑不解。
“你大伯是谁?”马小倩问道。
“我大伯叫吴佩孚,是北洋军的统帅将军。”吴青云小心翼翼地说出这个名字,期待着马小倩的反应。
然而,马小倩只是摇了摇头:“吴佩孚?不认识。不过军阀也不是好东西,窝里斗的行家,老百姓的苦头可没少吃。”
“不,大伯他不是这样的人……”吴青云急切地想要为心中的偶像辩解,却被马小倩打断,她抛出了一个让吴青云震惊不已的问题:“你自己的情况,你知道吗?”
“我怎么了?”随着廊道逐渐宽敞,他们来到了一处布置得颇为温馨的地下室。这里有桌椅板凳,还有日常用品和食物储备。房间正中,一个扎着羊角辫、穿着花棉袄的小女孩正欢快地喊着“马姐姐”,从椅子上跳下来,扑向马小倩的怀抱。
“姐姐,糖糖!”小女孩约莫二,三岁,说话口齿还不是很清楚。
“小青竹乖,你还小,不能吃糖哦。大脑袋哥哥呢?”马小倩抱起小青竹,熟练地从一个小米缸里挖出一点猪油膏点在她的嘴角。
“大脑袋哥哥出去了,一会儿来。”小青竹含糊不清地说着,一脸满足地舔了舔猪油膏。
“马姑娘,这里……是怎么回事?”吴青云站在门口,一脸茫然。
“这是我们和青竹、夏文两个孩子躲避马王舟追杀的藏身之处。”马小倩的话语再如惊雷般在吴青云心中炸开。他不知道该相信谁,但眼前的一切似乎都在印证着马小倩的说法。
“看来你还不清楚自己的状况。你还记得我昨天说过什么吗?”马小倩反问道。
“马姑娘,你说,我已经死了,这里是死镇,只有死人才可以进来。”吴青云的声音有些控制不住的颤抖。
“对的,后面什么死镇是说出来唬你的,只是想让你好好配合我们,但前面说的死是真的,不然活人是没办法通过马王舟布下的天绝地煞阵的。”马小倩将小青竹放下,示意她自己去玩,又对吴青云招了招手,让他和自己一同在桌子前坐下。
“我不知道马王舟有没有跟你说过,这个小镇,是一处天地之间阴与阳刚刚交界的地方,阴阳无时无刻不在颠倒,有时是死人也就是我们常说的鬼,有时是鬼在这个镇子里,有时是人在,我不清楚马王舟为什么要找来这个地方,但他前前后后将镇上的一千五百余人屠了个干干净净,就说明他在这里一定有很重要且恶毒的计划和目的!”马小倩似乎语出不惊人誓不罢休,令吴青云惊呼出口。
“你说什么?镇上的人都死了?”
“废话,不然你在这里看到那么多的亡魂是哪里来的,都是从上面死了,然后下来的。”马小倩白了吴青云一眼,“怎么?他是怎么跟你说的?”
于是,吴青云将怎么进入这个小镇,到遇到马小倩,遇到马王舟的事从头到尾的都跟马小倩说了一遍。“就是这样。”
“原来如此!龙脉!是龙脉!我怎么没想到!”马小倩听完兴奋的拍拍手,蹭的站了起来,可随即神情又低落了下来,“怪不得,他这半个月来,法力越来越强盛,大概是已经被他找到龙脉了,如果他开始吸取龙脉之力的话,我更杀不了他了。”
原本,马王舟确实是马式一族的后人,他有一位结发妻子,两人虽未有子嗣,却收养了一男一女两个孤儿,视如己出,倾囊相授驱魔之术。在纷扰乱世中,他们南来北望,以替人操办红白喜事为主,勉强维系生计。
这对养子女,更是在岁月流转中结为连理,诞下了马小倩,一切仿佛那张泛黄的全家福所定格的温馨画面,非血缘之亲,胜似骨肉相连,洋溢着满满的幸福与和煦。
时光回溯至十五年前,那时的马王舟,背负家庭重担,生活困顿不堪。然而,他凭借着一手精妙绝伦的堪舆风水之术,意外地被辽东的日本关东军招募,以阴阳法术为日本人效力。
此举,无疑在他家中激起了轩然大波。妻子家族因甲午战争而满门凋零,对日本怀有刻骨仇恨;就连马小倩的双亲也力劝他勿忘国仇家恨,甘愿同甘共苦,以保内心安宁。
然而,被金钱与安逸蒙蔽双眼的马王舟,对家人的苦口婆心置若罔闻,一意孤行地踏上了为敌寇卖命的道路。
当时年仅三岁的马小倩,初次目睹了家族内部的激烈冲突,她记忆中的爷爷仿佛变了一个人,甚至对父亲动手,更不慎误伤了祖母。
自那以后,马王舟频繁独赴日军营地,用所得之资,在辽东为家人购置了一座奢华宅邸,生活看似安逸,实则他已悄然在权势与财富的漩涡中迷失了方向。
马小倩心中那场如末日般的浩劫,起因看似微不足道——祖母不慎将一杯水洒在祖父身上,却成了导火索,引爆了一场家庭风暴。祖父如同失控的野兽,不顾一切地想要伤害祖母,最终在父母拼死保护下,受伤的祖母抱着年幼的马小倩,在倾盆大雨中逃出生天。
“奶奶抱着我在雨里一直跑,一直跑,直到跑出城,跑进山林,才稍稍喘口气,奶奶说,那天,有上千的日本军队,在到处搜捕我们,所以我们不能停下,哪怕爸爸妈妈已经......”说到这里,马小倩的眼眶已泛红,泪水在眼眶中打转,但她强忍悲痛,继续讲述着那段不堪回首的往事。
吴青云闻言,心中五味杂陈,他试图以理性分析来宽慰马小倩:“马姑娘,此事错综复杂,但我实在难以理解,仅仅因为一杯水……”他的话未说完,便被马小倩略带嗔怪却又不失温柔的打断。
“你真是木头脑袋!”马小倩轻叹一声,情绪似乎因这一插曲而有所缓解,“后来,奶奶才向我透露了真相。原来,自甲午战争以来,日本关东军对中华大地的觊觎之心日盛。他们的阴阳师不知从何得知,中国藏有三条龙脉,若能吸取其气运,便能称霸九州。而马王舟,就是被这荒谬的野心所蒙蔽,竟妄想助纣为虐,寻找那三条龙脉,让日本天皇当上中国的皇帝!”
“奶奶知道这个事后,气的一杯水泼在了他脸上,更是将马王舟作为马氏一族传人的信物夺走了,没有了信物,很多马氏一族的法术就无法施展,所以当晚,情急之下,马王舟竟然让日本人的军队出动,来截杀我和奶奶。”
“而我的亲生父母,也是他的衣钵弟子,更是被他亲手打碎了脑袋!就这么,就这么,活生生的死在我面前。”
说到此处,马小倩终于是忍不住了,失声痛哭了起来。